十六章 單人牢房的棄子
李蕭全來過之後,一切照常運轉,晚上酒吧里的眾人忙得團團轉,最近生意好得出奇,似乎條子也不敢動這裡的故事被傳播了出去。只有安琪暗中多了個心眼,留意著酒吧客人里有沒有熟悉的面孔。如果是貝貝來求助,她倒是想幫她。
那個女孩,是棄子島上特殊的存在。她大概才十六七歲,瘦小的身形,大大的眼睛,總是在遠處用一臉恐懼的表情看著其他人。沒有人知道她是誰,為什麼來這裡。與其他棄子相比,她太弱小,如果不是被隔離在單人牢房裡,估計她在島上活不過一個禮拜。有一次安琪路過這個女孩牢房外被隔離起來的一小塊空地,正好碰見她出來透氣,於是隔著鐵網和她打了聲招呼。女孩先是嚇一跳,看到安琪人後才放下戒備,怯怯地問了聲好,原來也是青空王國的人,名字叫貝貝。
安琪注意到貝貝的變化是那之後三個月左右,她們穿的女囚服十分寬大,但也遮擋不住貝貝漸漸隆起的肚子。鬼女估計了下大小,說應該已經懷孕六七個月了。安琪想著找個時機去關心一下貝貝,但不知為何後來她就不出來透氣了。
女囚犯里留意到貝貝懷孕的人還有好幾個,她們閑聊時猜測她可能是某個人的情婦,被正房發現后準備報復,卻發現她肚子里懷了孩子,這個孩子也許要拿來威脅丈夫的,所以和棄子島的契約里寫明要她生下孩子再死。總之,同情貝貝的棄子也不少。
直到離開島的時候,安琪也沒有忘記貝貝,還想去單人牢房區域找她一起走,按時間算她那時應該剛生下孩子。只是當時場面十分混亂,整個島各處都在爆炸,自己和鬼女被衝散后落入海里,被人救上來時已經到了離島很遠的地方。她希望有人會對貝貝伸出援手,沒想到是李蕭全救了貝貝,她因此對他有了改觀。
貝貝求助到底是為什麼事?李蕭全沒有提到孩子的事情,看來那個剛出生的孩子已經被帶離了母親身邊,或是別的什麼原因沒有帶出島。
這天下午,安琪正在辦公室想著這事,突然看到監控屏幕里出現一個少年的身影,他在酒吧大門口往裡張望,像是在找什麼人,又有點害怕的樣子。她立刻走出去叫住那個嚇了一跳想跑的男孩,少年大約十二三歲,表情顯得比較成熟,他把一個信封塞到安琪手裡後轉身就跑,安琪再叫也沒有回頭。信封上是工整的字體,寫著「許先生收」,不像是孩子的筆跡,男孩應該只是來跑腿的。
許湛拿到信封后立刻打開,從裡面取出一張薄薄的紙,上面寫著:「許先生,你好,我是棄子島上的劉貝貝,冒昧地聯繫你請你見諒。一年前因為李蕭全大哥的相助,我才能活著離開棄子島。如今我舉目無親陷入困境,能依靠的人只有李大哥,但他最近受了傷我不想麻煩他。他聽了我的傾訴后很關心我,告訴我如果有困難可以找許大哥幫忙,所以我來到了炎城,但是由於一些原因不方便出門。我住在酒吧附近的旅館里,希望能得到你的幫助。」信的最後留了旅館的地址和房間號,看來是希望他們上門去找她。
「還是個孩子。」安琪看了信的內容后說,她把自己知道的有關這個女孩的信息都告訴了許湛。許湛陷入了沉思,倒不是安琪說的事情令他意外,而是這個劉貝貝的名字好像在哪裡聽過。
他找出棄子檔案里劉貝貝的檔案,裡面寫的十分簡單,只說她的身份是普通百姓,委託人一欄空著。許湛之前並沒有打開過這個檔案,那麼腦海中對這個名字的印象從何而來?
他上網查了查,叫這個名字的人很多,但最有名的一個劉貝貝,是兩年前震動了朝野的「瘋狂派對案」的受害人。網上沒有她的照片,應該是警方的保護計劃,從年齡上看與安琪口中的女孩相符。
網上的說法是,這個劉貝貝是王都龍岩城一個普通的高中生,出事那天在她街上被四個青年搭訕,上車后就失去了意識,等她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個貌似剛舉辦過派對的酒店房間里,身上還有外傷。隨後酒店出面報了警,警方鑒定現場后,檢查出四個青年吸食了違法藥物,還涉嫌毆打女性,因此被當場逮捕。而受害人劉貝貝之後就再沒有出現在公眾視線里,檢察機構說她的精神狀況出了問題,所有開庭審訊環節都由律師代表出面。
派對案之所以會引起軒然大波,主要是因為四個被告的身份很特殊,他們是當時議會中四個有權勢官員的孩子。一開始他們拒不認罪,家長們覺得只是小孩子胡鬧不是什麼大事,就想動用關係擺平。但不知怎麼軍方突然插手,說是涉嫌禁藥不能放水,加上民間示威遊行要重判此案,連國王都下了指示要嚴查,形勢就脫離了四權貴的掌控範圍。隨後又由這個案子牽扯出一系列清查行動,四權貴被革職審查,而涉案人員都判了刑。
可以說,藉由劉貝貝的控訴,青空王國政壇進行了一次大洗牌,此後議會中有一支新勢力逐步抬頭,背後就有軍方勢力的支持。經過一段時間,民間又開始質疑這一切是一場陰謀,所有人都被利用了。但是為時已晚,新的政壇格局已經建立起來,四個被判刑的青年中,一個在牢中自殺,其餘三人因此獲得了酌情減刑,目前都已經出了獄。
作為關鍵證人的劉貝貝,怎麼會出現在棄子島?
許湛和安琪對視一眼,覺得當務之急還是儘快趕去旅館,當面詢問劉貝貝才能知道其中緣由。這個女孩如果真的是派對案里的那個受害人,那他們估計會被捲入一個巨大的陰謀里。
「也許接手她的委託,會涉入一宗大案,甚至暴露你的身份。你還是要去嗎?」許湛問安琪,他自然知道她心意堅定,說這話只是提示她這件事的危險性。
「我當然要去,如果她真的是那個劉貝貝,是多麼可憐的孩子……」安琪想到在棄子島上,鐵網後面那張怯生生的小臉,有些心疼,貝貝經歷了這麼多,還生了一個註定活在陰影里的孩子,如今前來向他們求救,她怎麼能坐視不管?同為棄子,誰的命運也不比誰的好,但安琪還是一次次為他人的痛苦過去而痛苦,為他人遭到的背叛而憤怒。
「不論如何,這件事我管定了。」安琪一臉堅定。
許湛看著這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女子,微微一笑,讓安琪有些摸不著頭腦。雖然眼看前面是個危險的棋局,他心中還是湧起一些寬慰。他感到安琪也好,自己也好,那顆作為棄子冰冷孤獨的心,正在逐漸變得溫暖。
也許,在救贖別人的同時,自己也在得到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