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夜 紅衣夜行(十三)
到達城南公路已是晚上十點多鐘了,昏暗的路燈下,整個公路空蕩蕩的,靜的讓人窒息。包父走到路中間,把方几放下,又拿出香爐火燭,就在城南公路上升起了法壇。柳天軒手握包父給他的那幾張符紙,站在路邊,緊張的四處張望。夜風襲來,柳天軒酒已醒了大半兒,開始後悔剛才黃湯灌多了,竟在毫無把握的情況下,稀里糊塗提議來這兇險之地冒險,實屬找死之舉。正感嘆間,柳天軒感覺身後有人在向他慢慢靠近,他以為是包父擺好了法壇,走了過來,頭也沒回的說道:「看這情形,那紅衣邪祟今夜別不來了,實在不行,我們略等等便撤了吧。」
柳天軒邊說邊轉首回望,哪知頭轉了一半兒,就瞥見包父正雙眼微閉,雙手合十跪在法壇前,嘴裡還念念有詞。柳天軒心思如電:「我身後的人是誰?」剎那間,柳天軒臉上沁出了一層冷汗。
柳天軒也算是久經沙場,慢慢鎮定下來,漫不經意的伸了個懶腰,似是對包父又似是自言自語的說道:「這夜色如此沉美,此刻若有美酒在手……」,柳天軒一邊說著,一邊暗自捻起手中的符紙,話未說完,猛然轉身,把手中的符紙甩了出去,但,他身後什麼也沒有,甩出的符紙在夜風中慢慢飄遠,終於再也看不見了。柳天軒抹了一下額頭上的冷汗,再看包父,還是剛才的那個姿勢,似乎整個人對柳天軒這一大幅轉身的動作毫無察覺,弄得柳天軒都開始懷疑,剛才的一切是不是只是自己的錯覺。
柳天軒低聲嘟噥著:「這名門正派的規矩就是多,升個法壇都這麼麻煩。」不經意間又看了一眼,柳天軒的臉色沉了下來。就著昏暗的燈光,隱隱約約可見,包父左肩上搭著一隻蒼白的手,只不過包父的左肩正處於樹陰之下,樹影綽綽,根本看不清,那隻蒼白的手的主人是誰。包父似乎毫無察覺,低頭念著什麼,只不過語速越來越快,語句之間慢慢的幾乎沒有了間隔,包父的喘息聲也漸漸急促起來。柳天軒神情凝重,手握符紙,一步一步向包父走去,樹陰里的景象隨著柳天軒的慢慢靠近,也漸漸顯露出來。只是一隻蒼白的手,從地下伸出,搭在了包父的肩膀之上,彷彿是這公路之下埋藏著的一具屍體正要破土而出。柳天軒知道,包父並非是毫無察覺,他低頭所念的應該是辟邪的法咒,語速越來越快說明他正陷於苦苦抵擋之中,而且馬上就要全線崩潰了。柳天軒豈能見死不救,拿起符紙便向那隻蒼白的手上貼去,卻貼了個空,那隻手在符紙尚未到達之時便消失的無影無蹤,包父的語速也漸漸慢了下來,最終停了下來,在柳天軒的攙扶下,包父掙扎著站了起來,他眼望著法壇上隨風亂散的香煙,低聲對柳天軒說道:「快走,恐怕咱們壓服不住這個邪祟。」
柳天軒聞言一驚,想要說什麼,卻見包父大吼一聲,一腳踹翻了法壇,隨之噴出一口鮮血,人就軟軟的倒了下來。柳天軒暗叫不好,想要伸手去扶包父,一抬頭,卻發現,就在正前方几米的距離,那詭異的紅衣女子身著一身血紅,長衣垂地,正似笑非笑的望著他。直到這時,柳天軒才真正看清這紅衣女子的模樣,紅衣女子的臉像是用水彩筆畫上去的一樣,在昏暗的燈光的照射下,顯得那麼怪異。柳天軒就這樣和紅衣女子面對面的站著,不知過了多久,只見那紅衣女子桀然一笑,慢慢的向柳天軒飄來。兩人相距不過數米,紅衣女子飄到柳天軒面前不過是幾秒的時間,根本不容他多想,柳天軒握緊手中最後一張符紙,在那紅衣女子和他相距不到一米距離的時候,奮力把符紙向那紅衣女子身上貼去。符紙慢慢飄落,眼前已經沒有了紅衣女子的身影,而柳天軒清楚的感覺到,一隻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之上。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從心底油然而生,冷汗瞬間浸透了他的衣服,夜風襲來,柳天軒只覺得全身都涼透了。柳天軒手裡已經沒有可用的符紙了,身子一動也不敢動,那隻手慢慢的從柳天軒的肩膀上向他的臉上摸去,他感到了蝕骨般的寒意。柳天軒斜著眼睛向後望去,隱隱約約的看到了一抹紅色。柳天軒情知自己已處於生死邊緣,但看看眼前昏迷不醒的包父,眼下似乎毫無應對之策。那隻手涼涼的,已經觸摸到柳天軒的面頰,隱約可以嗅到手上散發出來的絲絲惡臭,萬般著急間,柳天軒忽然想到,剛才幾次向這紅衣邪祟貼符紙,都被她躲開了,似乎她對這符紙頗為忌憚,這麼說,這符紙對她一定有效。想到這裡,柳天軒看到了一絲轉機的希望,但手中已經沒有符紙了,包父攜帶的那些符紙本來壓在他的法壇之上,剛才卻被他一腳踹翻,符紙隨風散落了一地,離柳天軒幾步遠的地方,就有幾張符紙靜靜的躺在地上,但近在咫尺,柳天軒卻感覺如同遠隔天涯般難以企及。那隻冰涼的手還在柳天軒的臉上摸索著,所散發的惡臭味越來越重,柳天軒屏住呼吸,慢慢積蓄著全身的力量,準備儘力一搏。正當柳天軒準備撲身向前的時候,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汽車喇叭的聲響,在他臉上摸索著的那隻冰涼的手微微一顫,柳天軒來不及深思,立刻抓住了這個稍縱即逝的機會,向前方地面撲了過去,柳天軒在重重摔倒在地的同時,已將散落在地上的幾張符紙攥在了手裡。說時遲,那時快,柳天軒不等身後的紅衣邪祟再作出任何反應,立刻將已抓在手中的符紙向她丟去,隨著一聲慘叫,眼前只是一片夜色蒼茫。一輛車在柳天軒身邊停了下來,柳天軒,勉強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到車上坐著的正是肖戰和楊策,柳天軒微微一笑,全身放鬆,慢慢的癱軟在地面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