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星如月

  李曉曼又回到了剛剛那個場景里，這會兒正是晚飯時間，李曉曼躲在一旁，等所有人都離開之後，偷偷溜了進去，走到那塊白板前，她實在太好奇了，這上面到底寫的什麼？她拿起那些便利貼，上面密密麻麻寫了很多字，左邊的黃色便利貼寫的是犯罪者：

  「11月2日踩點」

  「11月3日綁架從學校門口到便利店破壞監控」

  「11月4日殺人分屍」……

  右邊的粉色便利貼寫的是偵探：

  「11月12日接手案子」

  「11月12日偵查現場與回到犯罪現場的罪犯不期而遇」

  「11月13日通過之前的監控鎖定嫌疑人」……

  眼前這些東西都是劇本中沒有的，偶像劇大家關心的是男女主角怎麼談戀愛，白浪為什麼要做這些呢？

  她看到了隨意擺在桌子上的書，什麼《犯罪心理學》、《馬識途文集》、《砂之器》，都是她沒聽過的名字，她隨便翻看一本，書上有白浪的名字，真的是他自己拿來的書，李曉曼好奇的翻了翻，翻到夾了書籤的那一頁，突然，一隻手搶過了這本《砂之器》。

  「你在這幹嘛」？白浪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她身後，嚇得她魂飛魄散，她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白浪把桌子上的幾本書裝進自己帶來的口袋。

  「這度假村裡都是劇組的人，你為什麼要捂成這樣？」白浪看著包著頭巾、戴著帽子和墨鏡的李曉曼。

  李曉曼也覺得尷尬，於是摘掉了頭巾和墨鏡。

  「我來給大家送點咖啡和點心。」

  「咖啡和點心？在哪兒？」

  李曉曼掃了一眼周圍，所有人都去吃飯了，幸運的是，邊上的桌子上還有幾杯咖啡。他們走過去一看，那都是喝完的空咖啡杯。

  「買這麼少，也太沒有誠意了。你片酬不是挺高的嗎？」白浪皺著眉看著李曉曼。

  「你想喝多少都行，我請客。」

  「那走吧！」

  「去哪兒？」

  「你不是請客嗎？」

  「現在嗎？」

  「那什麼時候？」

  「你自己去買，我把錢給你。」

  「我又不是要飯的。」

  李曉曼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傢伙怎麼總是不按套路出牌，但自己話已經說出口了，只能硬著脖子上。

  「我把書送回去，五分鐘后在酒店門口見。」不容李曉曼說話，白浪就先行離開了。

  上次展飛講的話，白浪多多少少還是聽進去了點，他也知道一部劇，如果兩個主角之間出了問題，戲無論如何也不會拍好的，可能兩個人之間不來電，但至少不要再繼續敵對了，他是這樣想的。

  李曉曼回到房間，放下了頭巾、帽子和墨鏡，又重新下樓。

  在酒店門口，她看到了慢悠悠下來的白浪，兩個人一前一後往外走，李曉曼尷尬的不知道該和他並排走還是該走在後面。

  出了度假區，再走不遠就有一家星巴克，這時只見白浪從兜里掏出一個帽子，把掛在T恤上的墨鏡也戴上了。他轉而看了看什麼都沒戴的李曉曼：

  「咱們好歹是個演員，出門怎麼樣也得稍微捯飭一下。」

  李曉曼恨恨的看著白浪，剛才讓她摘掉裝扮的也是她，現在嫌她什麼都不裝扮的也是他，那副欠揍的表情，真的想上去打一拳，不過還好，這邊挨著度假村，平時人也不多，趕緊給他買咖啡，然後各走各路。

  白浪推門進入星巴克，李曉曼也跟著進去，店裡沒什麼人。白浪點了一杯美式、一杯拿鐵、兩個三明治、一塊提拉美蘇，李曉曼疑惑的看著他。

  「旭哥，旭哥沒吃飯。」白浪調皮的眨了眨眼睛。

  付了錢，這時從外面進來幾個嘰嘰喳喳的小姑娘，她們一進來就認出了李曉曼，紛紛拿手機偷偷拍她。李曉曼把頭轉過去，假裝自然的走到比較遠的座位，白浪也跟著她走了過去。

  「這裡是星巴克，又不是酒店，你怕什麼？」白浪跟在她身後。

  「我沒化妝。」李曉曼壓低聲音跟白浪說。

  白浪看著李曉曼那狼狽的樣子，忍不住笑了，他把自己的帽子拿下來，扣在李曉曼的頭上，他自己擋在女孩們和李曉曼之間，那一瞬間，李曉曼感到了些許的溫暖，頭上的帽子還能感受到白浪的體溫，也有那麼一瞬間的心動。只見白浪自己摘下墨鏡，俏皮的朝那幾個女孩招了招手，意思是不要拍照，女孩們此時也認出了白浪，拿起手機紛紛拍起來。

  李曉曼坐下，拿出手機給刀刀發微信。

  「你和你的經紀人也說一下，讓他趕快過來。」

  「幹嘛？」

  「咱們兩個被拍了！」

  「你是演員，有人拍你不是很正常嗎？你要是在美國街頭碰見布拉德皮特，你不拍一張嗎？」

  「咱倆被拍了，會傳出緋聞的！叫經紀人過來，就說約在這討論劇本。」

  「買個咖啡就能傳出緋聞？」

  見白浪不聽勸告，李曉曼也懶得跟他廢話，乾脆對著微信和刀刀說：把白浪的經紀人也叫上。

  白浪無奈又嫌棄的嘆了口氣，自己嘀咕了一句「神經病」，他最受不了的就是這種把自己特別當回事的藝人，動不動就一堆人跟著，動不動就阻止路人拍自己，白浪起身朝門口走去，看白浪走，李曉曼覺得一個人待在這更奇怪，便也疾步跟著他離開。走到櫃檯的時候，服務員提醒她咖啡已經做好，李曉曼拎著咖啡和食物，像個小跟班一樣跟在白浪身後。

  「喂」李曉曼在身後叫白浪，「喂！」

  白浪走得很快，李曉曼跟不上他，她乾脆停下來，走了幾步的白浪終於停了下來，回頭走向李曉曼，李曉曼反而有些手足無措，只見白浪接過李曉曼手上的咖啡和三明治。

  「謝啦！」然後又轉身快步離去。

  李曉曼瞪大了眼睛，這個人實在讓人無話可說。經過之前的種種不愉快，兩個人你做初一，我做十五，現在戲也拍上了，李曉曼本打算和白浪搞好表面關係，所以他拍吻戲吃韭菜的事也默默忍了下來，但這個人永遠不按套路出牌，他不圓滑、不包裝，他像個正常人，甚至正常的有些不正常，他的喜怒哀樂都掛在臉上，他不像個藝人，她知道怎麼跟虛偽的人相處，卻不知道怎麼跟正常的人相處。

  她一口氣走回酒店，在酒店大堂里碰到了蔚然，蔚然是個年紀輕輕的「老演員」，童星出身，因為青春期發育之後，顏值不如童年時期，所以現在只能接一些女二號的角色，這個姑娘是劇組的「媒介中心」，誰跟誰鬧矛盾了，誰跟誰談戀愛了，誰跟誰分手了，問她，准知道。蔚然老遠就跟李曉曼打招呼，兩個人假裝姐妹的功夫也是旗鼓相當，互相虛偽的問過好之後，李曉曼就獨自上樓去了。蔚然從曉曼身後拍了一張照片，旁邊的助理不明所以的看著她，蔚然微微一笑：

  「你看她帽子」助理看了看曉曼的帽子，並沒有什麼異樣，「那個帽子，白浪也戴過」，助理也睜大了眼睛，好似發現了驚天的八卦。

  今天是李曉曼的電視劇《一星如月》的首播，為了給新戲做宣傳，她得拍照發微博，她打開網路上開播的頁面，拍了一張自拍：孟如月等待孟如月。發完了微博之後，她小心翼翼的翻開劇情評論：

  「李曉曼真是漂亮，也真的不會演啊。」

  「連個群眾演員都能把她秒殺呀！」

  「李曉曼是演技黑洞呀。」

  當她看到這些評論的時候，感覺世界一下子塌了下來，每次有作品播出，她都會經歷一次這樣的打擊，鋪天蓋地的惡評，都是說她的演技，相比其他的宣傳團隊，她的團隊也在刷評論上更加專業。

  李曉曼在網上搜索「如何提高演技」，搜索出來的儘是些沒有用的東西，她翻身躺在床上，看到了被她扔在沙發上的帽子，這個帽子總能引起她的注意，這讓她有點惱火，她想把帽子還給白浪，讓下面的助理去還？還得給她們解釋為什麼白浪的帽子在自己這，親自去還？好像又不太好，她想來想去，打開了劇組的群，這裡是只有導演、編劇、製片人以及幾個主要演員的群，她在群里找到白浪，發出了請求加好友的申請。

  她坐在陽台上透透氣，今天沒有月亮，天上稀稀拉拉的星星，有一顆格外閃亮，就像她的新劇名字：一星如月，「一星如月看多時」，說的是沒用月亮的夜晚，詩人把一顆星星當成月亮看了半天，她非常能夠體會這種心情，就像她現在。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最大的幸福就是看不到網上的惡評，她突然不知道自己這麼努力是為了什麼？走紅就是為了被人罵，成為大家發泄的對象嗎？她不敢往深處想，那樣會讓自己墮入更可怕的深淵。她收起手機，回到房間，打算刷一部期待已久的韓劇，雖然自己也是演員，也演偶像劇，但這絲毫沒有影響她成為一個資深偶像劇愛好者，尤其是韓劇愛好者。每當心情極度差的時候，或者需要放鬆、緩解壓力的時候，她都會允許自己熬夜刷一部劇。

  她打開iPad，突然想起剛剛白浪白天說的話，「你在美國街頭碰到布拉德皮特，你不拍一張嗎？」她當時很想回答，「沒興趣，要是碰到李鍾碩，我倒是會拍一張。」跟他說了也沒用，他恐怕都不知道李鍾碩是誰，李曉曼心裡暗想。

  而與此同時，白浪又坐在陽台的椅子上，拿了罐冰啤酒，他望了望之前放《vincent》的方向，今天沒有《vincent》，也沒有拿著啤酒的女孩，讓人有點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