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水境

  伍飛雲正享受著玉佩溫熱和潤的美妙觸感,身邊漸漸有風吹起,而且風聲由小變大,風力也漸漸猛烈起來。

  梅樹搖枝落英滿地,松竹擺晃殘葉亂飛。

  唯獨緊貼飛雲身前的寸步範圍,只有微風習習吹面,衣衫和草木絲毫不亂。

  伍飛雲側身子避開風頭,繼續裡外端詳著玉佩的邊邊角角。

  玉佩的背面沒有鱗紋,只有淡淡的雲紋疏密相間,如絲蘿草一般,纏繞匯聚於中心,玉佩的背面紋路最為密集,在正中組成一個簡約的五瓣梅花。

  風聲漸漸停息了,飛雲把玩著玉佩打算抬腳回屋。

  側目掃過石碑周圍,只見竹林搖曳,孤松挺拔,那三叢梅花不知何時沒了蹤影。

  見怪不怪,一大早,伍飛雲目睹耳聞這麼多說不清的事,心智早已被打磨得麻木無波了。

  進了屋裡,見伍棲霞早已洗漱完畢,收拾完床鋪,正在洒掃房間的裡外。

  「姐,你看一看這個。」伍飛雲把玉遞到棲霞眼前。

  「唔!玉佩啊!好漂亮的玉!」,棲霞接過一看,也是極為喜歡。

  只是歡喜了一下,瞬間,棲霞轉而臉色一沉,一雙大眼瞪著伍飛雲,大聲斥責道:

  「這玉哪裡來的?快快還回去!飛雲,別人家的東西,可不能隨隨便便拿回來,而且這玉看模樣還這般貴重!嗯……你怎麼還是嬉皮笑臉的?伍飛雲,你錯得太離譜了!咱娘親怎麼教導你的?難道你都忘了不成!」

  「哎!姐,我說姐……,你別急啊!怎麼還生氣了呀?我伍飛雲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是那種偷偷摸摸的人嗎!」

  伍飛雲一看情形不對,連忙收了笑嘻嘻的模樣,一臉正色地回應姐姐的責問。

  「那你說,這玉佩怎麼回事?哪兒來的?哪個有錢的官老爺,看你順眼白送你的?小小年紀,怎麼不學好了?拿了玉不說,還學會撒謊了?枉娘親和姐這麼疼你!都白疼你了!」

  「唔……唔……」。棲霞越說越氣,越說越傷心,兀自嚶嚶地哭起來。

  「哎喲!不是的!怎麼這樣啊!姐,你別哭啊!你聽我解釋啊!」

  伍飛雲頓時手忙腳亂,越急越說不出話來。

  伍棲霞越哭越悲,越悲哭聲越大,戚戚婉婉,凄凄慘慘。

  深陷迷境的彷徨無助,衣食不全的困難境地,思念至極的娘親,還有眼前這個走入歧途的弟弟,無一不觸動她的淚腺,無一不攪動她的傷心。

  徹天徹地的悲戚,變成痛哭流涕的傾盆大雨,變成哀婉痛心的電閃雷鳴……這無辜的風雨雷電轟得伍飛雲外焦里嫩,不知所措。

  此時此刻,飛雲已做不出一句解釋,發不出一點聲音,只是呆立在伍棲霞旁邊靜靜候著、候著…

  約摸有一場陣雨的時間,棲霞止住了哭聲,杏眼含霧,桃腮嫣紅,抽抽搭搭似小溪潺潺流淌,輕聳柔肩如弱柳婀娜拂風。

  「飛雲……你老實……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棲霞依舊哽咽,理智似乎稍稍有些恢復。

  「姐,你誤會我了!那玉佩不是偷來的,也不是別人送的,真真的是我撿的!」。

  「撿的?」棲霞的表情還帶著懷疑。

  面對懷疑,飛雲深吸一口氣,從觀梅品竹、碑上古詞說起,再到字元化龍、石碑開裂得玉,如此如此,這般這般,把細節詳細地娓娓道來。

  「你如果不信,隨我到院子里瞧一瞧」,為了徹底洗涮自己的不白之冤,飛雲強把姐姐拽出屋子,兩人來到竹林邊上。

  「喏!就是那邊,那塊裂開的石碑就在那裡」,飛雲抬手一指石碑方位,這鐵證如山的事實,不由得姐姐不信。

  「石碑?哪裡有?」,伍棲霞順著弟弟手指的方向左看右看,只見一片殘枝落葉的竹林,哪有什麼石碑古詞。

  「那麼明顯!就在那裡啊……」,飛雲「啊」了一半,餘音突然頓住了。

  怪異的事情又一次發生,刻有松竹梅閣主的石碑,也如那幾棵梅樹一樣消失了,沒有一星半點的殘留。

  一天之內,飛雲的心智已經成熟到基本熟透了,心態已不同往日,這種突然失蹤的怪事,已很難干擾到他的思維和心緒。

  他內心波瀾不驚,大腦立刻開始高速運轉,思考著更加重要,更為敏感,更趨緊迫的事情。

  「我該怎麼和姐姐解釋這一檔子事兒呀?這是活活地要逼死我嗎!我到底惹了誰?誰又要害我?我該怎麼辦?」,此刻,伍飛雲的心像雲像雨又像風。

  「飛雲,你怎麼不說話了?你說的石碑啊、龍啊、古詞那些東西在哪兒呢?」,棲霞只要認真起來,說不出個所以然,是沒辦法脫身的!

  「唔……這個……那個……石碑啊……?」飛雲嘴上說著莫名其妙的話,大腦運轉可一絲兒都不敢停。

  「對呀!石碑呢?別這個那個的,你倒是說出來呀!」,棲霞心頭的火山已經隱約可見小火苗了。

  「是啊,石碑呢?」,飛雲腦中一片茫然。

  「我在問你呢!快說……」,棲霞步步逼近。

  「我一直在說啊,石碑就在這兒呀」,伍飛雲的機智,終於在最緊要的關頭到了位。

  「啥?你說啥?!」,伍棲霞怒了,這個小弟,平時就總愛發獃胡說,做出這麼離譜的錯事,這會兒竟然還敢戲弄她!

  「姐,就是這塊石碑,你真的看不到嗎?」,飛雲用手指著石碑消失的空地,睜大無辜的眼睛盯著伍棲霞。

  「石碑?」,伍棲霞看著弟弟無比真誠的眼神,有些迷糊了。

  「對,石碑,就是這個……」,伍飛雲眼看勝利在望,繼續趁熱打鐵。「姐,你聽著,我給你念碑上的字」。

  伍飛雲過目不忘的天賦,此時此地派上了大用場。

  碑上的古辭和刻字序文的篇幅並不長,飛雲抑揚頓挫的念完四句古辭,又聲情並茂地將碑后那篇文章一字不漏地讀了一遍,讀完後繼續用無辜的眼神瞅著棲霞。

  終於,棲霞的心放回肚子里,她仍舊看不到弟弟所指的那塊石碑,但弟弟誠實可信的神態提醒她,弟弟是從不會說謊的。

  再說,飛雲從小就乖巧懂事,他又怎麼會去偷竊?又怎麼會騙她這個親姐姐?

  誤會一旦解釋清楚,微笑又重新浮上她的嘴角眉梢。

  這兩天,她已經多次領教此地的怪異,既無法理解也無法解釋。

  無論是那個有影像活動的山岩石壁,還是眼前這個看不見也摸不到的刻字石碑,還有那個布滿紋路的玉佩……

  突然,伍棲霞腦中靈光一閃,有關這個神秘地方,她似乎觸摸到一點兒有用的信息。

  她口中開始念叨起來:「石壁上的字是水境雲屏,你的玉佩叫水境,都是會動的石頭,水境……水境……,哦!這塊玉佩才是水境,那塊石壁不是水境,而是雲屏。」

  飛雲在旁邊一直注視著姐姐的一舉一動,起初是害怕自己指鹿為馬的妙計被姐姐識破。

  一直以來,時而聰慧過人、時而痴痴獃呆的姐姐,他總是分不清哪一個才是親姐?哪一個是奇怪的幻影?

  或者根本就是兩個姐姐,一個聰明而美麗,另一個美麗又呆萌。

  看來,今天是那個呆萌的!

  當姐姐怒氣全消,表情恢復如初,完全被他的表演矇混過關時,他做出了初步判斷。

  緊接著,他聽到了姐姐低聲自言自語,說出石壁和玉佩之間的關聯時,他也隨之心頭豁然開朗,這個很有道理啊!

  那麼,今天的這個姐姐,應該是聰明的那個嘍!

  進入智者狀態的伍棲霞,越想越來精神,越想越覺得自己抓住了真相的尾巴。

  如果這個水境玉佩,與那座雲屏山相遇到一起,會不會發生一些巨大的變化?

  比如:他倆進來的石洞重新露出來;或者發現一個藏寶洞,裡面金銀財寶、珍珠瑪瑙數也數不清。

  哪怕出現和上次幻象里一樣的蟠桃林,那麼多紅艷艷的大桃子都變成真的,然後一口氣吃掉三個,哦不,吃掉五個,也不好,每天吃掉五個好了,吃它一個月。

  棲霞感覺嘴角有些濕潤,連忙用手擦了一下,嘴角只留下了桃花一樣甜蜜的微笑。

  伍飛雲看見姐姐笑得燦爛,有些疑惑,就出聲問道:「姐,有什麼高興事兒啊?」

  「阿雲,咱們可以從這裡出去了!我想到了一個非常非常厲害的辦法!」,棲霞得意的笑綻放著。

  「哦!有辦法了?姐,你快說啥辦法!」

  「好辦法!這辦法就著落在小弟你的身上」,棲霞滿滿一臉笑意。

  「我的身上?那我需要怎麼做?」,飛雲有些驚詫。

  「對!你的身上……」,伍棲霞壓制了一下心頭的得意,口氣依然神秘兮兮的。

  「阿雲,你的那塊玉佩是叫水境吧?」棲霞指了指伍飛雲放玉佩的衣袋。

  飛雲點了點頭,表情嚴肅地認真聽著。

  棲霞眨了眨大眼睛,緩了緩氣息,繼續用略有浮誇的表情講述她的脫身大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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