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離開我的兒子
林崇的訂婚宴定在了八月份，地點在S市。
這座城市在梁辰心中約莫是盤絲洞，進去之後，一生就陷在裡面了。
易勝承擔著不屬於她的壓力，總覺得比起自己，余成老大的心理素質脆弱的一批。
在參加這場在易勝看來，無異於鴻門宴的訂婚宴之前，倒是發生了一件小插曲，余成老大的渣爹出現了。
沒有想象中強行流氓無賴行為，比如說一般小劇情中的在校門口大罵不孝子，或者直接在余成他們新家裡打砸搶掠、最後還仗著爹的身份對余成吆五喝六，那個男人甚至沒有出現在余成的面前。
他在一個尋常的午後，把自己完全隱藏在牆角陰影中，在易勝買菜回來的路上，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她面前。
沒有任何前奏，直接道：「余端，余成他爸。」
兩人一時都未開口。
他在打量著易勝，易勝也在看他。
男人形容枯槁，臉色蠟黃，看著就像是久病未起。但是他的五官比例好，隱約還能看出余成老大繼承的好基因。他抽著劣質的煙，整個人都透露著一股喪氣。
余端也打量著眼前這個女人，梁辰——如她出事之前的輝煌成就，在她出事之後都被廣大的熱心網民翻了出來，就連他這種專註賭博十萬年的人，都被迫聽了一嘴。
也沒什麼感覺，他要是有感覺，早奮發向上，告別賭鬼生涯了。
當時也就是唏噓了一聲，可惜還沒品出自己語氣中的遺憾，那邊骰盅一開，又輸了個精光的他，出口便是罵罵咧咧。
個人各自生活，總沒那麼多閑心關心別人有多慘。
但現在站在他面前的這個人，似乎已經從過去的陰影中走了出去，再次對生活充滿了熱情和感激，面容上雖能看出生活折磨過的痕迹，但是眼睛中有光。
當然，余端也並沒有因此產生什麼「還是不要打破她平靜生活」的良心想法。
他在意的東西不多，賭排第一，他兒子勉強排第二。梁辰很明顯被惹不起的人盯上了，他這種市井小民，也是要為自己的兒子多做考慮的啊。
兩人的目光短兵交鋒了幾回合，終於做出了各自的讓步。
易勝指了指路旁的小吃攤，沒什麼表情道：「聊聊？」
余端含著煙輕輕點了點頭。
坐定之後，易勝還未開口，余端徑直點了一份拉麵，然後才顧得上招待易勝。
「聊什麼？」
易勝：「不是你來找我？」
余端似乎也是剛注意到這個問題，毫不在意地笑了兩聲，話鋒一轉：「梁辰？」
易勝應了一聲，她的照片在網上流傳度能和當紅明星相提並論，認識她也不奇怪。
這時候拉麵也上來了，余端扒了一口面塞進嘴裡，含湖道：「知道我找你什麼事兒嗎？」
他問到了點子上，易勝還真不知道對方找她什麼事兒。
自從世界線徹底亂掉，系主任那不靠譜的傢伙又沒有一手資料，最近似乎還在外面有狗了，叫它老沒個音兒。
在易勝的印象里，余端出場那應該特別奸詐陰險，一露相就能看出是個作死的炮灰，然後特別牛氣地將余成老大羞辱一番，拿走老大身邊所有的錢財，光明正大地踹門離開，哦——走之前還得把老大打一頓……
但對方第一次出場，竟然是想和同為炮灰的自己聊一聊，聊什麼？炮灰的修養，還是炮灰的保命指南？！
余端：「你也知道自己惹過什麼人吧。」
余端也不吃面了，臉色嚴肅，眼睛盯著易勝的眼睛，似乎是想讓易勝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你曾經也算是學術界頂尖的人物，看看自己現在是什麼樣子。」
「我不希望我的兒子，因為你，被那些人盯上，他可不一定能像你一樣，落到這個地步還能像沒事兒人一樣，該幹嘛幹嘛。」
余端說著這話，乾脆將手中的筷子也放下，從自己髒兮兮的褲子里掏了掏，掏出一張皺巴巴的長條狀的紙。
他將那張紙平放在小吃攤有些油膩的桌子上，手用力地將紙的褶皺碾平，對摺之後用手壓著推向易勝。
易勝：……
這種感覺似乎有些熟悉，這不就是霸總母親那經典的對待小白花女主的手段嘛？！
給你一百瓦，離開我兒子之類的……
但是，她尼瑪五十五歲高齡，走得哪門子小白花的劇情？？
余端：「這是一百萬的支票，離開我兒子。」
易勝：……
事情朝著她預料中的方向發展，她卻覺得尷尬到臉皮都要被搓下來了，萬萬沒想到，那些言情劇里的發甜場景，由一個賭鬼老爹和一個高齡老太，在路邊小吃攤模擬起來，竟然是如此風騷的場景。
她抽空瞥了一眼腳邊、沾著料和油膩的垃圾，眼皮沒忍住抽了抽。
余端將對摺的那紙推到易勝那邊后，繼續吃自己的拉麵，三兩口將剩餘的解決掉，快速地嗦完湯，一起身、手下一撈，朝店家吼了一句「她結賬」之後，如疾風般遁走。
易勝：……
在老闆虎視眈眈的眼神中，易勝心裡MMP地掏出十二塊錢。
回到桌子旁，將傳聞中的「一百萬的支票」展開，好傢夥——是張欠款三萬的欠條。
易勝：……
她坐在凳子上，雙手支住頭，閉上眼睛良久沉默，好容易平復了心情，探手去拿自己買的菜，撈了兩把撈空之後，猛地頭探到桌子底下。
沒有、沒有——到處都沒有……
正以為她見了鬼的時候，突然想起了余端走的時候，那個隨手向下一撈的動作。
易勝：……
易勝：……
易勝：MMP
這頓飯吃得，可謂是「收穫」極大。
林崇那狗，不愧是狗，她原本以為收到「私人定製賓客」的請柬已經很是騷操作了，沒成想還低估了林崇。
余端沒去找余成，而直接來了自己這邊，雖說干出了一系列想讓人砍他的操作，但是也能說明一些問題：他來的目的，只是為了針對自己。
這和原世界線有很大的差異，原世界線中的余端是為了找余成要錢，才會認識自己。
而現在，他目的如此明確地為她而來，再加上這個時間點，正是林崇那狗有動作的時候，說兩者之間沒關係，那是騙鬼的。
易勝：讓她離開余成……這話怎麼這麼彆扭呢？
這林崇，到底是想讓她眾叛親離呀、還是一無所有啊？！
易勝欲哭無淚，自從林崇這狗賊晉陞為命運之子之後，她的日子真是越來越難過了。
比余成老大還難。
還拯救他呢，她自己都快過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