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的師父可厲害了
人間,琉璃鎮。
三隊人馬從琉璃鎮口作別,劉一能對秦阿珂抱拳:
「保重。」
秦阿珂回禮。
衛昶為眾人配了長劍,給顧生的是一把彎刀,顧生拿在手上把玩,在指尖旋轉,飛移。
衛昶向她的方向看了過來。
把人分成幾隊,也為了防止隊伍中有間諜,顧生來歷不明,身份最可疑,昨夜他派人留意她的動態,卻沒查出端倪。
衛昶:
「各位,路上當心,不要招搖,一切以各人安危為重。」
一常服:
「自然。」
秦阿珂:
「太子殿下,告辭。」
衛昶看他,面上帶了絲敬意:
「保重。」
三日後,長安街,一酒館。
三人圍著吃飯。
顧生將地圖拿出來看,一些地方她用炭筆做了標記,路上會路過的三處危險之地,都被她圈了出來。
看過地圖,顧生納悶:
「這路線好奇怪。」
公良逸也早發現,挑眉。
秦阿珂問:
「為何?」
顧生將地圖平鋪在桌面上,指了指路線,又拿炭筆劃出另外一條路線。
「同樣是西南行,上面的路線途徑幾處危險之地,而這些地方,其實完全可以繞開。」
秦阿珂:
「也許是專挑人少的路划的線。」
顧生心道,若挑人少,也不必如此劃線。
倒更像是…讓他們去闖這龍潭虎穴,看看能不能活著出去。
過了會兒,門外傳來小孩兒哭聲,然後是一眾官兵的聲音,顧生去看,見一男孩被官兵挾著帶走。
小二來上茶,顧生示意外面,問:
「這是什麼回事?
那小孩犯了什麼事嗎?」
小二瞥了眼門外,什麼也沒說便拘著手走了。
顧生又喝了口茶,外面卻更熱鬧了,疑似那小孩的父母來哭鬧。
「哎呦!
怎麼讓我們活啊!
我的寶兒啊!」
顧生要起身去看怎麼回事,公良逸按下她:
「先看看。」
確實,如此貿然出去,只會被官兵抓了。
只見一男子抱著那哭鬧的婦女:
「我家兒子才七歲,他能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啊!
為什麼要抓他!」
官兵笑:
「能進四殿下府里做差,是你兒子的福氣!」
「小兒才七歲,肩不能提,手不能扛,能做什麼活兒啊。
誰不知道你們這些強盜,你們是強盜啊!」
眾人圍了一圈,被官兵喝退,三兩交談,酒館里的幾位公子哥兒大方地聊起來,秦阿珂側耳聽。
皇上龍體欠安,數月沒有上朝,近日更是將一切事務暫交四皇子代理,四皇子的守衛便在京城橫行無阻,許多官兵皆被收買,為他做事。
這幾日,京城的七歲兒童皆被送去四皇子府里,大一歲小一歲都不要,偏偏是七歲。
秦阿珂:
「算一算,七年前,也是我失憶之時。」
顧生知道這孩童沒犯什麼錯,便拿起秦阿珂的劍起身出去,秦阿珂正端著茶杯,抬頭不見顧生,公良逸也拿劍跟了上去。
秦阿珂:
「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
顧生扶起兩夫婦,用眼神示意他們別急。
兩人見她一白凈書生,能做什麼,但見這人溫柔以待,便擦擦眼淚,互相攙扶站在一邊。
那小孩兒呼了一聲娘親,婦人立馬又止不住地落淚,小孩要掙脫侍衛。
那侍衛拔劍,橫在婦人跟前:
「再哭鬧,我讓你先見閻王!」
婦人立馬住了,男人護著她,瞪著那官兵,身子劇烈發抖。
顧生抬抬下巴:
「喂,你是哪家的。」
那守衛見一小生直面自己,不想廢話:
「自然是管家的!」
顧生嘖嘖:
「哦,還以為是四皇子家的,也不關好,放出來亂咬人。」
「你敢罵我?」
那侍衛將劍尖對準顧生,吩咐道:
「辱罵官兵,來人,抓了!」
顧生握緊手裡的劍。
那婦人撲過來:
「公子別說了,當心把自己的命搭在這兒。
這天早就不是官家的了。」
那侍衛見她說出這話,揮劍向她砍過來,男人連忙擋在婦人面前,緊緊摟著。
只聽哐當一聲,守衛的劍落了地,吃痛捂著自己的手腕,顧生收了腿。
多虧千斤寺院子里那僧人在自己樹下苦練武功幾十年,自己也跟著學了些把式,還挺有用。
「趁我還沒用劍……」
顧生還沒說完,那官兵身後過來幾個常服,拔刀向她招呼。
她方觀察過,官兵兩人皆大腹便便,像是不太會功夫,卻沒想到還有四名常服侍衛隨後,招招凌厲,直衝她命門。
顧生一邊躲一邊拔劍,但她並不會用劍,只見過僧人用棒,方才拿過這劍只是掛在身邊想充個氣場,一時拔不出來,乾脆帶著劍鞘去擋。
圍觀的百姓紛紛退到屋檐下,騰出足夠的空間讓幾人施展,顧生招架不住,尋了空子將侍衛手裡的小孩兒奪了過來,丟到剛過來的秦阿珂懷裡。
公良逸也拔劍加入,秦阿珂手裡沒武器,便帶著小孩和三人的包裹狂奔,那婦人也趕忙追了上去,官兵急得跺腳:
「快追人!
追人啊!」
四個便服侍衛已抽不開身,同顧生和公良逸扭打在一起,顧生手裡的劍被擊落,侍衛佔了上風。
顧生連著堪堪躲了幾招,又想起來公良逸會定身術,便道:
「快把這些人定住。」
又想起來,無論修仙門派還是仙人,似乎都不能在凡人面前使用法術,如果違規,會受嚴懲,顧生雖不受門派約束,但活物靈之間也有這些條框。
眼看一侍衛的劍朝著自己面門招呼,另一侍衛配合地攻的她無處閃躲,公良逸從懷裡取出一物,黑乎乎飛向那侍衛手腕。
劍被打掉,那黑色的東西正要落地,顧生將其接住,還沒看仔細是什麼「暗器」,便被公良逸拿走,順勢握住襲來的一劍,血順著流了下來。
顧生輕呼,公良逸快速繞過幾人,單手點了幾個穴道,侍衛的劍皆統一落地,身子使不上勁。
夜。
篝火旁。
顧生拿著從山裡採的草藥給公良逸包紮,傷口頗深,隱約見骨。
顧生:
「你我才認識不久,何必拚命相護。」
如今欠了他人情,挺過意不去。
公良逸挑眉,看向別處:
「只許你路見不平,不讓我英雄救美么。」
顧生從身上撕了一塊衣服,將他的手包紮好,觸目,看到他右手上昨夜她咬的印子,隱約有疤,沒想到這麼重,便將兩指覆在上面,渡了一絲靈。
靈對活物靈來說,是不可再生的命脈,但能做靈丹妙藥,不過用太多會傷害靈體,不可修復。
顧生偶爾喜歡透支一點點,看傷口極快地癒合,會有救死扶傷的快意,這還是第一次用在這麼小的傷疤上。
公良逸看那齒痕消失,顧生便收了手,擰眉:
「你有這本事,為何不把這刀傷癒合。」
顧生一想有道理,便用雙指覆上包紮處,公良逸卻抽回了手,輕咳了聲:
「不用了。」
兩人正在郊外等秦阿珂,秦阿珂方才去護送那兩夫婦和小孩兒回去,顧生剛好在山裡為公良逸采草藥。
公良逸:
「你為何還會這個。」
他示意自己的手,顧生坐在他旁邊,想了想:
「活了這麼久,多少學了點。」
玉橫難得想,這千年,她是如何度過的。
今日見她,遇到不平便衝上去,如此「莽撞」,和當年一模一樣,不過有這性子,能活到現在,也是奇迹,不禁莞爾。
顧生問他笑什麼,他說:
「難想,你是怎麼活到現在的,今日若我不在,你就身首異處了。」
顧生想,也是,為何如此呢。
若以前,雖然不平,但沒有足夠的把握,她不會招惹官兵,更別說長安的官兵,天子腳下,所以她今日腦袋還在,真是萬幸。
顧生想了想:
「也許是有了可以不顧一切的理由吧。」
遠處,秦阿珂向兩人招手,另一隻手牽了個俏娃娃,一邊走來一邊解釋:
「這孩子的父母……將他託付給我們,我實在是……」
秦阿珂回想方才,自己百般推脫,說自己此去兇險,不能帶著孩子,那夫婦竟跪了下來,讓他將兒子帶去筠山拜師。
秦阿珂實在推脫不過,又想起今日奪子,已為這家人惹了災難,便應下了。
顧生看看眼前的小不點,揉揉他的頭髮:
「你叫什麼呀?」
那小不點雙手環胸:
「雖然你救了我,但我才不會把你當爹爹。」
顧生噗嗤一笑,沒想到這小孩兒竟以為父母把他認給他們了。
便逗他:
「那可不行,既然你娘親把你丟給我了,那你就得聽我的。」
秦阿珂:
「你就別逗小朋友了。」
小不點見有人護著,便上前抱著秦阿珂:
「像他這樣的人才可以,你?
小不點!
略略略!」
顧生:
「你說我小不點?」
那小孩兒又躲在公良逸身後。
「叔叔,你看哥哥真兇。」
顧生掐腰:
「他是叔叔,我是哥哥?」
秦阿珂輕揉太陽穴,一股坐在地上烤火,顧生圍著火堆追那小孩兒。
公良逸靠著樹,小孩兒跑到他身後緊抓著衣袖,顧生一把撲過去,小孩兒跑,因緊拉著公良逸的衣服,讓他一個踉蹌向後栽去。
顧生本要撲空,公良逸往後這麼一栽,結果是……
「哈……羞羞。」
小孩兒笑,露出一排錯落有致的牙齒。
顧生連忙從公良逸身上起來。
秦阿珂往火堆里丟了一把火把,皺皺鼻子,拚命往腦海里搜索東西,這溫馨的感覺,似乎有過,卻想不起來,這讓他抓狂。
那小孩兒正笑的開心,一個不注意便被她撲了,顧生大笑:
「抓住你了吧!」
接著道:
「我可比你大多了,知道嗎?」
那小孩兒嘟著嘴:
「切,明明才十幾歲!」
顧生拿過他的手指:
「你看好啊,個十百千,哥哥呢,是這個歲數。
不是十幾歲,不是!」
那小孩兒道:
「好吧好吧,懶得跟你計較!」
秦阿珂喚那小孩兒:
「河呦呦。」
顧生心道,原來叫呦呦,這名字好聽,便摸摸他的腦袋。
「呦呦,你爹娘不是不要你了,是讓我們帶你去拜師學藝。」
男孩兒皺皺鼻子,揮揮拳頭:
「我才不要拜師!
我要跟著你,把那些壞人打的落花流水。」
顧生在她面前蹲下:
「你看,哥哥也有師父啊,有師父才能學藝,才能把壞人打跑,才能……」
懲惡揚善。
呦呦點點頭,又笑:
「哥哥的師父厲不厲害?」
顧生想起玉橫,公良逸見提起自己,也豎耳聽。
顧生抿唇,燦然笑:
「可厲害了!
是哥哥覺得最厲害的!」
公良逸挑眉,唇角帶了一抹笑,過了會兒才意識到自己竟因一兩句誇獎的話樂了。
河呦呦:
「那我也要拜最厲害的人為師!」
「當然!」
顧生笑著應。
河呦呦:
「那我要拜你為師!」
顧生心道,我才會些三腳貓的功夫,哪兒夠的上當師父,你這小孩兒可太抬舉我了。
河呦呦才不管,他只知道是這人將他救了下來,心裡早就把他奉若「神祗」,只差將七彩光芒縈繞她身上。
四皇子府邸。
「什麼?
人沒了?」
為首的人一身深紫錦衣,金絲銀線,繪著四爪蟒,無數珍珠點綴,華麗瀲灧,眼底卻如墨陰沉。
那侍衛渾身發抖:
「殿下……那小孩兒……被人劫走了,屬下這就去追!」
「廢物!」
話音剛落,那人已人頭落地,旁邊一暗衛收刀。
衛淙瞥一眼:
「處理乾淨。」
「是。」
從后室出來一人,三十歲出頭樣子,目光精鍊,氣魄絲毫不比衛淙差,甚至堪堪壓他一頭,衛淙對此人頗尊敬。
「大人,這孩子……」
冢鎏低頭理理衣袖:
「殿下,你下面的人,辦事不太乾淨啊。」
冢鎏揮手,那躺在地上的屍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化為煙霧,衛淙咽了口唾沫。
冢鎏:
「還記得我與殿下的交易,殿下也不能讓我為難啊。」
「可為何,是長安所有七歲孩童……」
冢鎏輕笑:
「殿下是在過問我的事么。」
衛淙噤聲,冢鎏大笑離開,留下一句威脅的話。
「不知那皇帝老兒突然死了,會是什麼局面……我等得,只怕他等不得。」
衛淙怒摔桌上茶盞,卸了火才癱坐下來,揮揮手:
「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