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一曲紅塵
離開百花園後,楚玥凝便回了玲瓏居。
而蕭弈寒卻是沒有跟來,乃是去了鳳棲殿,既然戲已然開場,那麽他便要演的徹底。
楚玥凝也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不奢求他能來,但心裏終究還是有些落寞,於是乎命鸞兒去取琴來。
鸞兒遵從吩咐,再一次將蕭弈寒送給主子的那把琴取了來。
楚玥凝看著那把琴,腦海中回想起了蕭弈寒對她說的那句:日後我不在你身邊的時候,這塊手絹就當是我吧。
當時自己回答他:若手絹是你,是不是我腳上的珠鏈也是你?那麽多你,我麵對的過來麽?
而如今,楚玥凝覺得,當蕭弈寒不在她身邊的時候,隻有這把琴能夠讓她覺得那是蕭弈寒。
“娘娘?”鸞兒看著主子半晌沒有動靜,一直盯著琴不知在想些什麽,遂輕輕喚了一聲來提醒。
楚玥凝緩過神來,方才讓鸞兒將琴放下,爾後伸手她那一雙纖纖玉指輕輕的撫摸了一下琴弦。
憑楚玥凝對琴的癡迷,僅僅就這一下,她便知道,這是一把好琴,就算不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也絕對是數一數二的。
世間三絕天下知,寶劍佳琴傾城姿。
琴劍二絕今猶在,傾城一絕已無愛。
遙想正欲入東宮,不料一朝皆成空。
使得天下英雄歎,會芳不及心餘憾。
楚玥凝一邊撫琴一邊吟唱著這一首紅塵戀。
還記得數月之前蕭弈寒問她是否會彈奏這一首曲子,她騙他說不會,隻是聽別人談到過。
其實,在這片大陸上,有誰會不知道這首曲子,又有那家閨中女子不會彈奏此曲?
這首曲子原也不叫紅塵戀,一開始是一首詩,乃是前朝雲帝嘉盛年間,西陵太子文塵栩送給天杞皇朝丞相嫡女宇文明芳的一首詩。
當年,宇文明芳因生得一副傾國傾城之容貌,七歲時便被雲帝選中為儲妃,隻待及笄,便嫁入天家。
後來,就在宇文明芳及笄前一天,太子葉軒卻帶著一封當朝丞相勾結敵國,企圖謀反的聖旨,將宇文家滿門抄斬。
此事數日間便轟動天下,天下英雄無不為了宇文明芳惋惜,感歎!
所幸的是,宇文明芳並沒有死,而是從丞相府逃了出來,數年後,不知道從哪裏擁有了幾萬兵馬,開始自立為王,攻伐天杞皇朝。
再後來,雲帝駕崩,太子葉軒亦不知所蹤,便由四皇子,淩王葉羽繼承了天杞皇位。
而葉羽與宇文明芳也有著一段刻骨銘心,愛恨糾纏的過往,雖然站在了對立麵,卻心係彼此。
至於後來,宇文明芳與葉羽之間又發生了一些什麽,不得而知。
楚玥凝聽到過很多版本,不知哪個是假,那個是真!
隻知道最後的結局就是葉羽一統天下,宇文明芳也坐了他的皇後,從此以後,相濡以沫,白頭偕老。
這麽一段廣為人知的故事,自然是千古流傳,而楚玥凝出身於皇室,怎可能不會彈奏那一首名為紅塵戀的曲子呢!
憑蕭弈寒的武功修為,隻要他願意,方圓二十裏的蟲叫也可以聽得清清楚楚。
所以雖然此刻他身在距離玲瓏居十裏遠的鳳棲殿,也已聽清楚了楚玥凝一邊撫琴一邊吟唱紅塵戀的聲音。
這個女人,數月之前還騙自己她不會彈奏此曲,自己說教她彈奏,她也拒絕,今日卻是自個彈奏起來了,待會去了玲瓏居,可得好好的興師問罪一番。
蕭弈寒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蒙嫣看在眼裏,以為皇上是對她笑,心裏早已樂開了花。
且剛剛陛下也已經向自己道歉,說是之前誤解了弟弟和自己,心裏不安,這也讓蒙嫣慶幸得忘乎所以。
陛下都對她認錯,其他人又算的了什麽?
哪怕陛下如何寵愛那凝貴妃,陛下會向她認個錯麽?
還不就是圖個一時的新鮮感,自己才是陛下的正妻,到頭來最寵愛的還是自己。
“皇後今日累了一天,也該是乏了,朕便也就不打擾你了。”
蒙嫣正想對蕭弈寒說天色已晚,不如就傳喚晚膳來一同進膳,卻沒想到蕭弈寒忽然要離開。
原本蒙嫣還以為今日蕭弈寒必然會留宿鳳棲殿,臨幸自己,與自己圓房,畢竟她聽說不久之前,陛下都已經臨幸凝貴妃了。
一個妾都已經被臨幸了,而她這個妻子嫁給蕭弈寒已然數年,卻還未曾圓房,這讓她有何顏麵在後宮立足?
“陛下,臣妾……”
本來蒙嫣還想說一些挽留蕭弈寒的話,可是才剛開口,蕭弈寒便已經踏出了鳳棲殿,不再去聽她說些什麽。
過了一會,蒙嫣將鳳棲殿外的宮女喚了進來,問道:“陛下朝那個方向去了?”
宮女見皇後娘娘隱隱有些怒意,嚇得微微發抖,壯著膽子的回答:“陛下,朝,朝玲瓏居的方向去了!”
聞言,蒙嫣的手猛的掐住手掌,因為太過用力,以至於將手掌掐出了血也不自知。
小賤人,不知道給陛下灌了什麽迷魂湯,將陛下迷成這個樣子。
陛下數日前臨幸了她,若是她懷上龍種,勢必會影響到自己後宮之主的地位。
得趕緊想個辦法了,不能坐以待斃。
“拉下去,掌嘴十下!”蒙嫣將心裏的火發到了回答她話的宮女身上。
宮女連忙跪地求饒:“不要啊皇後娘娘,奴婢隻是實話實說啊,您就饒了奴婢吧。”
一些宮女知道,皇後娘娘平日裏不是這麽一個不分是非,隨意懲罰奴才的人,況且那說‘錯’話的宮女平日裏人緣也不錯,所以一時間竟是無人上前來將她押下。
蒙嫣身邊貼身伺候的宮女阿嬌知道皇後心中不悅,隨即喝道:“沒聽見皇後娘娘說什麽嗎?全都聾了?”
這時,才有人前來將那宮女拉起拖走。
阿嬌也在這時對拖走宮女的那些人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們將那宮女拖出去後別真打,弄點響聲出來,再讓那宮女配合著慘叫幾聲也就是了。
片刻後,當蒙嫣聽到殿門外有慘叫聲傳來,心中的怒意才褪去幾分。
與此同時,皇宮門口,蕭沁蘭與楚尋並肩前行。
“恭喜你啊,忠義侯!”蕭沁蘭歡喜的開口。
“多謝公主的賀喜!”楚尋時刻都提醒著自己,不要忘了身份,如今王姐被封了貴妃,他被封了侯,就更不能忘了身份。
“你和我能別這麽生疏麽?”蕭沁蘭總是會因為身側這紫衣男子的一言一語而改變心情。
楚尋一時回答不上話來,蕭沁蘭便又恢複了剛才的笑顏:“今天來的匆忙,忘記給你帶賀禮了,等我回府,好好挑一番,一定送你一份滿意的大禮!”
“公主好意,微臣心領了,但是,公主就不必多此一舉了。”楚尋根本不想要身側女子送她禮物,連和她走得近一些,都是不想的。
“你怎麽總是對我這麽生疏呢?”蕭沁蘭的臉色就在這片刻之間,是陰晴不定,簡直比變天還快,“曾經你說你身份低微,不配和我站在一起,但是如今,你是北蕭的侯爺,是有軍功的人,你已經配和我站在一起了。”
楚尋一時不接話,蕭沁蘭便接著說道:“還是說你非要我以皇室公主的身份命令你,你和我平起平坐了,在我麵前,你不用稱呼我為公主,也不用稱呼自己是臣,你才記得住?”
“臣……”楚尋一張口便冒出這麽一個字,爾後忽然又改口說道,“我記住了!”
其實,楚尋自己都不知道,他這一句我記住了,是出於真心,出於對眼前女子的愛。
最起碼他現在不知道,現在的他隻認為這是為了不讓蕭沁蘭去蕭弈寒麵前請一個什麽讓他同蕭沁蘭平起平坐的聖旨,而說的,是為了自己!
蕭沁蘭的臉色這才緩和了幾分:“這是你自己說的,我沒有逼你,男子漢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你要是敢忘了今天說過的這句話,就讓你,就讓你……”
想了半天,蕭沁蘭也沒想出要讓楚尋怎樣,讓他被天打雷劈?五馬分屍?她舍不得!
“算了,反正你必須給我記住今天你說過的話!”
“我會記住的。”楚尋道。
蕭沁蘭嗯了一聲,然後又道:“我會射箭了,你和我比射箭去吧!”
這已經是蕭沁蘭第二次提出這個要求,楚尋畢竟不好拂了她的麵子,便隻得答應下來。
不曾想,二人正準備走,卻忽聽得身後有說話聲傳來:“公主真是偏心,扶蘭王子被冊封了忠義侯,臣也被冊封了勇嘉侯,為何公主想著送扶蘭王子賀禮,就不想著要送臣一份賀禮呢?”
蕭沁蘭與楚尋一同回眸看去,之間說話之人正是蒙絮。
“好啊你,居然敢偷聽本宮說話?”蕭沁蘭言語中有些責怪之意。
“嗬,會武功的人耳朵總是不由自主的會聽到很遠之外的奇怪聲音,這能算是偷聽麽?”
蒙絮說的倒也是實話,他的確是在來的路上通過內力聽到了楚尋與蕭沁蘭的對話。
“奇怪的聲音?是什麽?”蕭沁蘭傻乎乎的不明所以。
但是楚尋卻明白的很,蒙絮是在指桑罵槐。
“奇怪的聲音麽,雖然奇怪,但是也比較奇妙,而一些普通的聲音,就真的是平平凡凡了。”
原本每次與蒙絮對峙,楚尋都會默不作聲,但是如今情況不一樣了,無論他如何忍氣吞聲,蒙氏已經不會放過他和王姐,所以他也沒有必要再忍著了。
“是麽?”蒙絮雙眸微微眯起,眉毛微挑。
“你們都在說些什麽啊,我怎麽聽不懂?”蕭沁蘭感覺自己跟個白癡一樣。
“讓你都能聽得懂的話,你還是蕭沁蘭麽?”
蕭弈塵出場的方式從來都是人未至,聲先聞。
剛剛楚尋與蒙絮,還有與蕭沁蘭的對話,一字不漏,全都入了他的耳,聽了個明明白白。
“塵王兄!”蕭沁蘭喚了一聲。
“很抱歉,本王和沁蘭一樣,今日沒來的及給二位侯爺準備什麽賀禮,等改日選好了,自然會差人送到二位侯爺的府上!”
蕭弈塵這句話其實就是在罵蕭沁蘭,但不是罵她偏心,而是罵她,身在皇室,連這種小事都處理不妥當!
“殿下客氣了,臣不敢當!”蒙絮與楚尋異口同聲的道。
“剛剛聽說沁蘭要與忠義侯比射箭,本王也正想看看親手調教出來的妹妹,與二位剛剛從沙場回朝的二位侯爺,誰會略勝一籌!”蕭弈塵轉移了話題。
“誰說我要和他們兩個比射箭了,我是隻和楚尋比,塵王兄你這功夫也太差勁了,都聽不清楚,還是說你耳背啊?”
蕭沁蘭雖然出身於皇室,但畢竟是個女兒家,沒參與過血腥的爭儲,沒有什麽心計,心地也比較單純,耿直,有什麽便說什麽。
但是蕭弈塵,蒙絮,楚尋三人聞言,皆是臉色大變。
尤其是蒙絮,整張臉都鐵青了:“公主這是瞧不起微臣麽?”
“本宮憑什麽要瞧得起你?”雖然蕭沁蘭內心並不是這麽想的,這句話也隻是調侃一下,並無惡意。
但蒙絮就完全不這麽想了,局麵一時間非常尷尬。
“沁蘭,你這性子可真的改改了。”蕭弈塵道,“不然皇兄還不知道要如何懲罰你。”
蕭沁蘭不語,淘氣的朝蕭弈塵吐了吐舌頭。
“臣還有公務在身,便不陪塵王殿下和公主了,告退!”蒙絮沒有吃到好果子,還弄得灰頭土臉的,自然也不想再待下去,隻得走了。
待蒙絮的身影消失在三人眼前,蕭弈塵道:“忠義侯想必也還有要務在身,就速去處理吧,盡快向陛下交差,不用顧慮本王!”
楚尋自然明白蕭弈塵的意思,於是乎連忙告退離去。
蕭沁蘭本想追上去,卻是被蕭弈塵使用隔空點穴使得她站在原地不能動彈,甚至連話都說不出來。
“皇兄把替你改改性子的重要任務交給我了,你就委屈一下吧。”
言落,蕭弈塵讓守在皇宮門口的士兵給他牽來一匹馬,然後抱著蕭沁蘭跳上馬背,朝著塵王府的方向而去。
回頭再說蕭弈寒,從鳳棲殿出來後,沒用多久便到了玲瓏居。
而他到時,楚玥凝亦正好又一次一邊撫琴,一邊吟唱著那一曲紅塵戀。
待楚玥凝將一曲彈奏完畢,蕭弈寒才道:“你不是說不會彈奏這首曲子麽?感情是在騙我?就不怕我治你一個欺君之罪?”
楚玥凝這才注意到蕭弈寒來了玲瓏居。
一旁的鸞兒及其他宮女都跪拜行禮請安,蕭弈寒讓她們免禮平身。
“第一,我說我不會就一定不會麽?第二,是你自己好騙,不是我要騙你,第三,你完全可以治我一個欺君之罪,我沒說不可以!”楚玥凝一點也不懼怕眼前這個身為一國之君的男子。
“強詞奪理,刁蠻任性!”蕭弈寒雖然是在責罵,但臉上卻沒有怒意,反而笑如春風。
“隻要有理就行,何必在乎是道理,歪理,還是強詞奪理?”楚玥凝道,“至於刁蠻任性,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
“你這麽能說會道,就不怕我將你的嘴巴縫上?”蕭弈寒挑眉,他說的縫上可不是用針線來縫。
而楚玥凝自然也不會知道眼前的男子會用什麽將她的嘴縫上,所以肆無忌憚的道:“你縫一個我看,晤!”
話音剛落,蕭弈寒便已經到了楚玥凝的身前,將唇覆蓋在了她的唇上。
這已經是蕭弈寒第三次吻她了,但感覺仍然和第一次一樣,他的吻是那麽霸道,卻又那麽溫柔,是那麽炙熱,卻又是那麽涼爽!
鸞兒見到這一幕,心裏替主子高興的同時也羞紅了臉,待反應過來之後急忙將殿內所有宮女都給帶了出去,非禮勿視,何況那兩人還是他們的主子。
楚玥凝也想起來,現在天還未黑,卻有那麽多人看著,真是讓她有些無地自容,連忙拍打蕭弈寒的背,示意讓他起來,可蕭弈寒卻不管不顧。
她又試著去推開他,但他就像是一座大山,無論楚玥凝如何用力,他也是紋絲不動。
最後楚玥凝一急,狠狠咬了蕭弈寒一口。
蕭弈寒一時沒有防備,方才一下往後退了一步,沒再繼續吻著楚玥凝。
原本他還不明白是怎麽回事,但見到楚玥凝那緋紅的臉頰和剛剛殿內的宮女此時都空空蕩蕩,便知曉是怎麽一回事了。
霎時間,來了調侃一下這個女人的念頭:“怎麽,房都圓了,也算的上是老夫老妻了,還連吻一下都害羞麽?”
楚玥凝有些不自在,語氣之中也略帶小怨婦的責怪之氣:“也不挑個時候!”
“這裏是我家,我想做什麽事情,還需要挑時候麽?”蕭弈寒道,“而且你與我圓了房,伺候你的一眾宮女還能不知道麽?何必在乎這些?”
雖然話是在理,但楚玥凝畢竟是個女兒家,臉皮還是比較薄,所以她不覺得蕭弈寒說的對。
“以後無論何時何地,你再敢和我強詞奪理,我就這樣縫住你的嘴,看你還敢不敢!”蕭弈寒決定,既然這個女人將他吃的死死的,那麽他也要將這個女人吃的死死的。
對於蕭弈寒這句話,楚玥凝不以為意的哼了一聲,和她鬥,你蕭弈寒鬥得過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