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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金陵城中的舊宅

  司業眼光齊刷刷望向石鳳岐,石鳳岐摸摸鼻尖兒:「想來那個商向暖是與商帝串通好了的,今日故意在親王府上演那麼一出,讓蜀帝覺得此事難成,日後等商帝鬆口答應里,蜀帝才會珍惜這得來不易的和平果實,更加不會輕易起戰事。這手段,也算是高明的。」


  「還有呢?」艾幼微又問。


  「還有就是……他大概真的很想除掉曾鋒吧。」石鳳岐步子稍微挪一挪,離著幾位司業遠些,「所以準備利用你們幾位司業,幫他一起除掉曾親王,沒了這個心腹大患,商帝在商夷國就可以縱橫馳騁了。一個溫暖,換兩份勝果,這……還是挺值得的。」


  司業們齊齊點頭:「嗯,不錯,有進步。」


  「不過弟子有個疑問,你們為什麼明知這是商帝的局,還故意往裡走,你們的目的是什麼?」石鳳岐虛心好學地問道。


  艾幼微手指一指前面,前面魚非池負手而行,老氣沉沉的樣子,艾幼微說:「與她討論去,看看你們能不能猜出咱們的目的來。」


  石鳳岐笑了笑:「她這會兒心情不好,就等等再問吧,對了司業,我想帶她去個地方,今晚不回去了。」


  艾幼微一下子提住了石鳳岐的衣領:「小兔崽子,她才十四歲,你敢動歪心思?」


  石鳳岐白眼要翻上天:「司業,你思想能不能別這麼齷齪?你當我是你啊!」


  說著拍開艾幼微的手,快行幾步拉起魚非池,也不管魚非池答不答應,拖著她便往遠處跑走,落得後面三個孤寡老人相依遙望,唉,現在的年輕人啊,真是太不節制了。


  石鳳岐帶著魚非池來的這地方,是金陵城一座荒蕪已久的宅子,大約是下過幾場秋雨的原因,這宅子里並倒沒有厚厚的灰塵撲過面來,推開吱呀的舊門,宅子後面是另一方世界。


  那日月光很好,澄澈似水凝於半空,將這宅子在夜間照得亮堂堂,爬山虎爬上牆壁,破舊的木窗角落結著蛛網,台階上散了幾塊零碎的石磚,滿眼皆是廢墟的模樣,一些尚未枯萎的青草倔強地從石磚縫隙中長出搖曳的姿態。


  這裡破爛,頹廢,但別具美感,好似在這裡,可以看見光陰流過的痕迹,寧靜得有如不存於這世間。


  「好看吧?」石鳳岐站在她身後,有些懷念般地看了看這四周的破舊宅院。


  「你怎麼發現這地方的?」魚非池望著這寫著衰敗令人心生惆色的院落,問著石鳳岐。


  「以前我來過金陵城,夜間四處閑逛時,發現了這裡,沒想到幾年過去了,這地方未有半分更改,跟當年一模一樣。」石鳳岐說著伸出手,拉著她往後面走,後邊院子不大,四四方方的宅子圍著的是個天井,上邊是天,下邊有井。


  意頭是極好的,四水歸堂,人丁興亡,料想當年這宅子的主人也該是個懂風雅之人。


  井中的水還很清亮,飄了些浮萍,浸著半邊溶溶的月亮。


  石鳳岐撿了塊石頭扔進井中,激得井水波紋推開,月亮被打散,又重聚,他說:「很多人說世間之事有如天上的明月,陰晴圓缺,總有盈虧之時,但我說若世間得有心人,世間之事當如井中之月,縱使被人打散,遭人破壞,水面平靜之時,井中之月依如往昔。」


  魚非池聽著他這自信滿滿地歪道理笑道:「你是在跟我說禪經揭語嗎?」


  「我沒那麼高深,我只是覺得,如果商帝與溫暖二人真有那般相愛,終有一日他們會重聚,所以,你不必為溫暖覺得惋惜,歷些磨難,經些苦楚,就當是歷練了。」石鳳岐拍了手井沿,讓她坐上,背後是水中月,頭頂是天上月,還有院中的好月光,這是一個很美好的月下夜。


  「我也不是為溫暖感到惋惜,我只是覺得,個人的命運在家國之前,真的很渺小,商帝雖然有些無恥,但他的確很愛溫暖,想必你也看出來。可他縱使為帝,也難以守護心中所愛,說到底了,他也只是個人,在商夷國的利益面前,他不僅僅犧牲了溫暖,也犧牲了他自己。」魚非池難得說這樣的話,她想,應該是今晚的月光太美,讓她情緒四溢。tqr1

  「如果我是商帝,我不會這麼做。」石鳳岐笑道。


  「怎麼,你要為了一個女人與天下開戰?」


  「不是,卿白衣所說的那十座城池顯然只是用來嚇退商帝的,肯定還有可以協商的地方,雖然我不知道是什麼,但如果我是商帝,我會不惜一切代價找到蜀帝卿白衣的弱點,用以掣肘,但商帝沒有這麼做,說到底了,他還是想借著溫暖除掉親王曾鋒,好完成一箭雙鵰,野心太大的人,要犧牲的東西也就註定多了。」


  他或許是還未做皇帝,所以不知皇帝苦,十七的少年他說這話時,依舊帶幾分掩不去的輕狂與飛揚。


  魚非池想著年少輕狂固然好,但怕司業們是不愛這樣的,於是發了善心,要壓了壓他這過份自信的心理,免得他日後吃苦頭,問道:「若他沒有弱點呢?或者說,你遇上這樣的情況,卻沒有找到對方的弱點呢?」


  「不知道,但我可以確信,如果我喜歡一個人,就絕不會把她送走,天下固然重要,可如果守著這天下的人是一副沒有靈魂的軀殼,那又有什麼意義呢?靈魂不圓滿的人,是不可能把天下治理好的,你看歷史上的暴君,大多是這類人。」


  他的目光灼灼,並未盯在魚非池身上,只是淡淡地望著天井上方的月亮,這眼神的灼熱好像能將這清涼的月色溫暖起來,沒有看在魚非池身上,魚非池卻覺得,胸口微燙。


  魚非池在暗中祝福,願石鳳岐能一直記得他自己今日說的這番話,若有朝一日,他遇見可以為之如此喜歡的女子,他還是不顧一切予以守護。


  「我一直覺得奇怪啊,你才十四歲,卻好像看透世間人情,不過,大概真的是你天賦異稟吧,就像溫暖,天生異香。」石鳳岐的話打斷了魚非池的思緒,他支著一邊井沿,身子微斜地看著魚非池:「那麼天賦異稟的非池師妹,司業給咱布置了功課,讓我們想一想,他們明知是局,為何還要入局的原因,你有何見解啊?」


  魚非池也學了他,支著井沿斜著一半身子,望著白月光,輕聲道:「你是知道無為七子的吧?」


  石鳳岐的眉猛然一壓,直起身子來:「你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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