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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七章 作死小能手

  孝敬這兩個字說來,初止對他父親孝是孝的,但要說敬,怕是沒多少敬意。


  能使他側目的人只有強者,而他的父親明顯不是。


  老父親初賓士在石鳳岐那裡受了驚嚇,連忙趕回家中質問初止:「孽子,你竟敢意欲出賣西魏!」


  初止那時正看著本書,聽得他父親如此憤怒地質問,他內心微動,但神色卻很平淡,只是問道:「父親這話,是聽誰說的?」


  「你無需知道我聽誰人所說,你只需告訴我,你是否有此打算,若你敢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莫怨為父進宮向陛下稟明實情!」初止治應該是氣壞了,所以身子都在發抖。


  初止扔下書,抬眼看著他父親:「無憑無據之事,父親便如此信口胡說,你寧可聽信外人饞言,也不信你的親生兒子,父親,你這樣做合適嗎?」


  「西魏本就不是那大隋的對手,若是兩方強拼,大隋早晚會攻破西魏,你還向陛下進獻此計,你還敢說你不是包藏禍心!」初賓士氣得指著初止的鼻子罵。


  初止冷笑一聲:「西魏與大隋開戰,乃是陛下的意思,我不過是提了個意見而已,依父親此話所言,莫非是說我可以左右陛下,妄動朝政了?難道陛下就如此無能,連我這樣的奸臣逆賊都分不出嗎?」


  他把紀格非搬出來一堵,初賓士就不知道該如何反口,若是應了,那就是譏諷西魏陛下是個廢物,任由初止牽著鼻子走,若是不應,那就說明初止並無出賣西魏的意思。


  左右不好說話,初賓士便氣得呆在那裡,囁嚅了半天的嘴唇,也沒說出個字來。


  初止見狀,總是憐惜老父親年紀大了身子不好,起身扶著他坐下,又給他倒了杯茶,放緩了脾氣說道:「此事我是與陛下商量過的,一切都已準備妥當,只等大隋將戰事挑起,西魏自有萬全之法,父親你就放心吧。」


  「那……那商夷呢?」初賓士端著茶杯,又緊張地問了一聲。


  「商夷?看來挑撥父親與我之間關係的,果然是我那好師弟。」初止笑了一聲,「父親盡可安心,商夷那方我也有準備,不會讓大隋與西魏相爭,商夷這漁翁得利的。」


  「你是說真的嗎?」初賓士放下茶杯,抓住了初止的手:「兒啊,你是西魏的人,你要時時記得,凡事以西魏為重!」


  對這樣的陳詞濫調初止本是極不屑去聽的,可是說這話的人是他的父親他就不得不仔細應對,他說道:「這是當然,兒子不敢忘。」


  初賓士總覺得還是有些不安心,可是不好再說什麼,初止再狀,又安撫著他:「父親你怎可信一個外人的話,也不相信兒子呢?商夷肯定會有所動,不過我與陛下早就想到了解決的辦法,兒子在你心中,就這麼比不起石鳳岐嗎?」


  「你有所抱負為父不是不知道,自小你心就大,去了無為學院更是光耀門楣,我哪裡會不知道你的本事?只是此事事關重大,我總有些不安心,想進宮與陛下商量商量。」初賓士嘆著氣。


  「也行,父親若是覺得與陛下說一說才能定下心來,盡可去吧。」初止笑道,反正他與紀格非什麼都談過了,商夷會有什麼樣的動向也談過了,就算他的父親去了宮裡跟紀格非長談一夜,得出來的東西也沒什麼特別之處。


  見初止如此坦蕩的模樣,初賓士反倒靜下心來,拍了拍初止的肩膀,沒再說什麼,只是微微駝著背離開。


  等到初賓士走遠了,初止慢慢端起桌上那杯茶,重重地摔在地上,摔得茶杯四分五裂,溫熱的茶水也濺了一地,他呼吸稍微有些急促,低聲道:「若不是我提前有準備,石師弟,這一招我還真的險些就輸給你!」


  初賓士倒是一番真心實意為西魏好,他兒子初止嘛,有點說不準。


  其實以石鳳岐的腦子,要想到初止提前有準備,他故意挑拔初止與初賓士之間的父子關係,本就是會做一場無用功這件事並不難,但他依然做了,原因說來也比較可笑。


  他並未向天下人隱瞞他現在在西魏性命有點危急這件事,從大隋使臣轉變為大隋人質,這個身份的轉換極為兇險。


  大隋與西魏開戰早晚的事,他這個人質的性命將會被如何處置,完全要看大隋拿什麼來換他,或者說,他有沒有本事自己殺出去。


  在這種情況下,石鳳岐最應該做的事情是,安分守己,不要再惹出什麼妖蛾子,如此才能平穩地等到大隋的大軍到來。


  主動去捅了初止的馬蜂窩,他自有他自己的理由,這個理由是:他還就不信了,當他小命都危矣,一路把自己往死里作的情況下,魚非池還能忍得住不現身!tqr1

  這賭氣般的念頭十分幼稚可笑,但是他做來認真無比,於是越發顯得幼稚可笑。


  雖然魚非池跑歸跑,但是石鳳岐他自己內心深處堅信,魚非池不可能放得下他,她肯定喜歡自己,這種古怪的自信讓他有了作死的勇氣和膽量。


  而且他是,一路作死,越作越死,往死里作,他恨不得讓自己身上被捅上十來劍,小命都要玩完了才好,他越是危險,魚非池冒出來得越快。


  找不到她,就逼她現身,等她來找自己。


  這個想法……還是比較別緻的。


  果然現在的年輕人思想都比較特別,常人摸不著他出牌的套路。


  在經歷了初賓士事件之後,他繼續作死的事件有,沒事進西魏王宮在魏帝眼皮子底下晃悠,跟他聊一聊天氣如何,人生如何。


  沒事去再次「偶遇」初賓士,聊一聊當初在白衹舊地的時候,初止是如何一心一意幫商夷,完全不把自己當外人,更不把自己當西魏臣子的。


  沒事同小跟班吹一吹大隋的兵力有多強,西魏這樣找死一般地跟大隋打仗肯定落不到好處。


  沒事假裝要逃跑,被人半夜抓回來關回行宮裡,禁足好幾日不得出門,原來的小跟班們也換了,換成了更加黑臉黑面的人監視著他。


  沒事……


  他反正是沒事找事,十足的害人精,攪得初止跟紀格非心神不寧,成日里提心弔膽的,不知道他哪天又要作出什麼妖蛾子來。


  不過他也不是沒有底線,至少他在作死的路上從來不去撩撥薛微妙,這種利用他人感情的事還是不要做得好,免得這個孽作得太狠,到時候反噬到自己身上,有點遭不住。


  這一路作死的後果便是,他在西魏的處境毫無意外地越來越兇險,兇險到紀格非好幾次都動了要砍他腦袋的念頭,若不是忌憚著大隋這會兒跟西魏還沒正式打起來,以後拿石鳳岐還能換點好處的原因,石鳳岐已經死了無數回。


  他作也就算了,他還滿世界傳播自己作死的光輝事迹,葉藏那瑞施錢莊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霉,本來好好一個做銀子買賣的錢莊,莫名其妙多了一項業務,幫著把石鳳岐的作死故事迅速傳遍天下。


  這個快有多快呢,基本上石鳳岐第一天在西魏惹出亂子,不出十日,就能傳遍須彌大陸各個角落,葉藏經常看著這位石師兄的「壯舉」背後發寒,罵著:「你要死就死痛快點,你這是凌遲!」


  在這種情況下,開著小麵館的魚非池就算是想掩上耳朵不去聽這些事,也擋不住七大姑八大姨的話直往她耳朵里鑽,說一說啊道一道,那位被西魏囚著的大隋貴人有天大的膽子,一直跟西魏對著干,也不怕掉了腦袋小命不保。


  她有意無意地聽著石鳳岐這位作死小能手的種種英勇事迹,想象了一下他坦蕩蕩地在遠方對自己喊話:魚非池,我就是在找死,你再不出來我就死給你看!

  這痞子流氓行徑簡直是令人哭笑不得。


  魚非池攪著碗里一碗快要糊掉了的麵條想了老半天,想到末了,她憂傷地嘆了聲氣。


  「小姐,怎麼了?」南九見魚非池眉頭不展,覺得奇怪。


  「沒事,就覺得,這麵糊了,可惜了。」魚非池放下筷子,笑聲說道。


  「小姐你糊掉的面又不止一碗。」南九笑著接過這碗已經難以下咽的麵條,倒掉后又轉身看著魚非池趴在桌子上的背影。


  這些日子,魚非池睡得好吃得好,調理得好,身子漸漸復原,腦子裡也不成天想著那些累人的事,她臉上也有了紅潤。


  其實,如果真的能這樣一直平靜地把日子過下去,也是很好的,麵館的生意不是頂好,但也不壞,鄰居也都很熱心,小姐也開心,這樣挺好。


  至少,對小姐是很好的。


  魚非池靠在桌子上,手指頭輕輕敲著桌子,發出「篤篤」的輕響,她一雙眼睛看著外面的人來人往,已經開始消融的積雪順著屋檐落下,滴滴答答。


  晴好的陽光燦爛得奪目,已有耐不住的小姑娘頭上簪了一朵小花,她在想,是不是春天快要來了?

  不是的,更凜冽的寒冬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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