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四章 好危險,我差一點愛上你
石鳳岐覺得自己有一點虛脫的感覺,冷汗打濕了他的後背,他看著魚非池,突然想到一個詞:可怕。
這是一個可怕的女人。
「你知不知道,你背叛的是什麼?」石鳳岐輕聲問她。
「知道。」魚非池低下頭。
「卿白衣,音彌生,商向暖,挽瀾,書谷,烏那明珠,甚至我,上央,老胖子,我們所有人,都被你騙了。」石鳳岐看著她,聲音依舊輕輕的:「你把我們所有人玩弄於股掌間,從一開始,你就沒有想過讓后蜀得到蒼陵,從一開始,你的目的就是讓他們三國大戰,從一開始,你就背叛了我們所有人。」
「是的呀。」魚非池笑道:「從我想到后蜀有可能會背叛商夷的時候,我就已經想好要這麼做了,可笑你們都不知道,還一直在幫我成事,突然覺得,我自己挺厲害的。」
「可是卿白衣他們不會知道,他只會覺得,是大隋背叛了后蜀,是我背叛了他。魚非池,你在做出這樣的事情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你背叛的這些東西,是其他人珍視的,愛護的?你毀掉三個國家的同時,還毀掉了所有人的感情,難道以前的你,也是這樣的人嗎?」
石鳳岐看著魚非池的眼神很受傷,他能明白魚非池這麼做的原因,可是他覺得,魚非池不應該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她不應該不珍視大家的感情,不應該漠視曾經的過往。
魚非池抬著眼睛看他:「我以前也是這樣的人,我一直是這樣的人,為了贏,可以不擇手段。」
石鳳岐與她久久對視,看她平靜得不起波瀾的眼神,看她臉上淡然的笑容,看著這張臉,煞好看,為何卻如此令人害怕,如此讓人心寒?
「好危險,我差一點愛上你。」石鳳岐突然說。
魚非池的神色險些崩潰,內心如同一道驚雷挾著閃電直落落地劈在她心房,看著他的眼神也險些變得難受與絕望,差一點就要暴露出她內心的真實模樣。
那是不能細看的樣子啊,殘垣斷壁,荒蕪人煙,寂如墳地,立著刀劍。
說罷之後他慢慢起身,慢慢離開,慢慢不再多看一眼魚非池。
他覺得他很恐慌,恐慌於為什麼魚非池會是這樣的人,恐慌於她對蘇於嫿更加殘忍,還恐慌於,自己當初為什麼會愛上這樣的人。
而令他覺得恐慌的原因不過是……他根本從來不知道,魚非池做這一切,都只是為了他。
若不是為了他,魚非池何至於此?
他走得很慢,魚非池沒有目送他,只是低著頭纏著魚線,一圈一圈,一匝一匝,重複而沉默,像是要把那些險些崩潰的情緒慢慢纏回去,不要想,不要看,不要理會。
他離去后,秋風捲起了些落葉,揚在半空中,魚非池手上那捲魚線終於纏完了,她安安穩穩地放下在桌子上,看著對面站著的音彌生。
音彌生猜到過魚非池會毀了她自己,但是他不知道,魚非池會毀得這麼徹底。
如果蘇於嫿的殘忍是刻薄無情,不管任何過往,那魚非池的殘忍是蘇於嫿的十倍百倍,她是殘殺過去的一切,毀盡過去的一切。
「我說過的,讓你早些離開,回南燕去。」魚非池對他說道。
「我的確應該早些離開,越早越好,帶著你一起走,那這一切就不會發生了。」音彌生難過的只是魚非池翻轉了她自己的心意,做出以前絕不可能做的事,難過的是,魚非池終於快要殺死她自己。
「他快要成親了,你擔心的事並不會發生,走吧,世子殿下,回南燕,去保護你的國家,你的子民,去做你應該做的事。」魚非池對他笑道。
「你寧可粉身碎骨,也要陪在他身邊。」音彌生走過來,看著魚非池的眼睛,他的神色很難過很難過,他心疼魚非池得不得了,他知道做這一切,魚非池會有多痛苦,可是他什麼都不能做,魚非池什麼都不會讓他做。
「兒女情長的話,就不要再說了,眼下,天下才是最重要的。」魚非池笑道。
當天晚上,蘇於嫿提了酒來了找她,讓南九,遲歸,音彌生都不要來打擾,她要與魚非池說會兒話。
兩人關在屋子裡,喝了半醒半醉,地上散著幾壇空酒瓶,魚非池坐在地上,雙肘在後方支著地,仰著身子看著她:「我終於變成跟你一樣的人了。」
蘇於嫿也喝得差不多了,有點醉醺醺的,搖晃著酒杯笑道:「我很佩服你,小師妹,這樣的方法,我永遠也想不出來。」
「他們今日都來問我,為什麼這麼做,怎麼做到的,我覺得他們很蠢,比如蘇師姐你,就一定明白我這麼做的原因,所以你從來不問。」魚非池晃著酒瓶子,笑看著蘇於嫿。
蘇於嫿坐過去,挨著魚非池在地坐上,頭枕在她肩上,說道:「大隋想在五年之內拿下整個須彌,太難了,簡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就連我,也只是一口氣硬撐著。但是如果南燕,后蜀,蒼陵三國大亂,彼此削弱實力,便只剩下一個商夷,我打三年的時間,三年之內攻下商夷,總是可以的,留下兩年的時間,去收拾南方的三國殘局,綽綽有餘。」
「如今北境安穩,不用擔心,我們只需南下,不停地南下,所以小師妹你此舉雖然大膽,但是也極為高明,或許,不會有這更高明的手法了。讓他們三國打得死去活來,為我們做準備,日後,我們去撿現成的就行。」
蘇於嫿說著說著,大笑起來,轉過身看著魚非池,笑聲道:「大隋想要一統須彌,唯一的辦法就是亂中取勝,任何一個國家穩定對我們來說都不利,小師姐你夠狠,一亂亂三國!」
「對啊,亂中取勝,不亂,怎麼定?」魚非池也吃吃發笑,因為酒氣上頭而紅通通的臉,揚著笑意。
「是的,過不了多久,后蜀,南燕,蒼陵之間的戰火從會蒼陵一直蔓延下去,蔓延到他們三國之中,我們還可以從中作梗,讓他們永遠打個不停,簡直是太妙了。」蘇於嫿笑著靠近魚非池,熱氣呼在她臉上。
「果然天下最懂此計的人,是蘇師姐你。」魚非池捏了下蘇於嫿的下巴。
「可是對他們來說,你就是叛徒,你背叛他們的感情,背叛了他們的信任,你會被他們不恥的。」蘇於嫿還是望著魚非池。
「如果我們失敗了,也就是這五年的時間,被他們不恥五年而已,有什麼關係?」魚非池笑道。
「若是我們成功了呢?若是我們得到了這天下,我們成為結束這亂世的英雄,霸主,天才,你會怎麼辦?」蘇於嫿問她。
「不知道,到時候再想吧。」魚非池提起酒,喝了一口。
蘇於嫿看著她無所謂的神色失笑,她知道魚非池一定很難過,她太了解這個小師妹了,從學院的時候他就了解她,知道她是個下不去狠手的軟弱可欺之輩,今日她做下這樣的驚天大局,她的良心受到了多少折磨,不用猜都知道。
所以蘇於嫿來找她喝酒,也許全天下,只有自己能懂她這麼做的原因。
這就好比,你明明知道往前一步是懸崖,可是你並沒辦法回頭,你只能往前,你知道會死,可是沒有選擇的餘地。
因為往前一步,死的只是你自己一個人,而後退一步,帶來的就是滔天火海,死的是一堆人,那些愛著的,戀著的,喜歡的,所有人。
死自己,還是死更多人,也不是很難選,對不對?
兩人最後喝到酩酊大醉,橫七豎八地在地上躺著,蘇於嫿枕在魚非池小腹上,看著窗外的夜空,突然說:「小師妹,我差一點,喜歡過書谷。」
「嗯,他是個不錯的人,難得蘇師姐你會動心。」魚非池半眯著眼睛看著外面的星星,北邊最亮的那顆,是北極星。
「小師妹,失去自己最愛的人,是很痛苦的吧?可是當書谷娶商向暖的時候,我只是難過一下下,很小的一下。」蘇於嫿有些失神的樣子。
「大概,你不夠愛他吧。」魚非池搭著話。tqr1
蘇於嫿聽著笑了一聲,握著魚非池的手,閉上眼睛慢慢睡著了。
魚非池一個人睜著眼睛看著外面的天色,從漆黑如濃墨,到慢慢的天邊泛起魚肚白,再慢慢地有藍天與白雲映入眼中,月亮淡下去,太陽升起來,一道霞光照進屋子,照在二人身上。
她想整整一夜,想著石鳳岐難以置信的眼光,還想著他看自己時的惶恐和不安。
如今的自己啊,是真沒法兒配得上他了。
雞叫了兩聲,蘇於嫿從她身上醒過來,睜開眼看著魚非池出神的樣子,問道:「你一夜沒睡嗎?」
「睡不著。」魚非池笑道。
「本來我昨日帶酒給你,就是想你好好睡一宿的。」蘇於嫿站起來,苦笑一聲。
「師姐有話要說?」魚非池坐在地上看著她。
「小師妹,我將嫁給石師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