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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一章 蘇於嫿,很不痛快

  蘇游的死帶了後來諸多麻煩事,但第一件事,勉強算起來,是個好事兒。


  石鳳岐的病,突然好轉。


  他好轉得太過奇怪,以至於魚非池不得不起疑,反覆追問他到底做了什麼。


  石鳳岐抱住有些幾近崩潰,眼淚都已掉了下來的她,吻干她臉上淚痕:「我不能再讓你一個人面對這些事,非池,就算你扛得住,我也不能讓你一個人扛下去,我是個男人,男人得有擔當。」


  「所以,你到底做了什麼?」魚非池揪著他衣領質問道。


  「我只是多服了一粒葯,按我這病情,四粒可延命,五粒可換一些力氣,所以,我什麼也沒做,只是每日多服一粒葯。」石鳳岐輕輕攬著她腰肢,笑得輕鬆:「現在看來,效果不錯。」


  「然後你的性命就縮短了,石鳳岐,你怎麼可以這麼自私?你不要命了嗎!」魚非池真的快要崩潰了,蘇游的事給她帶來的打擊仍未消去,石鳳岐又出這樣的事,她覺得,好像老天爺要一下子將她身邊的人全部拿走。


  「沒事的,我暗中問過遲歸了,雖然的確不利,但是你想啊,我天天躺在那裡,等死也是死,不如好好活著,至少好好活著的時候我可以想辦法,而不是躺在那裡什麼都做不了。」石鳳岐擁緊她,在她耳邊反覆說著。


  「我知道你很難過,我都知道,蘇游的事讓你很痛苦,你不必怕我擔心就不說,也不必在我面前掩飾,非池,你我之間,哪裡還需要掩飾什麼呢?」


  魚非池便哭到泣不成聲,不知是為誰而哭,也許是蘇游,也許是她無論想盡多少種辦法都救不了的石鳳岐,只能眼看著他一天天的死去,正在死去。


  這種漫長地無能為力的過程最是折磨人,折磨到她精神都快要衰弱,她可以從容面對自己生死無所謂,可是她做不到坦然面對石鳳岐一點點死去。


  她還知道她不能崩潰,不能倒下,不能就此放棄,她的理性從來是佔據上風的,於是她連悲痛資格都被剝奪,連哭泣都是原罪。


  大概全世界懂她這種絕望無助的人只有石鳳岐,只有石鳳岐能透過她強悍到變態的冷靜中,看到她正在龜裂的世界,慢慢坍塌。


  所以石鳳岐要在那個世界坍塌之前伸出雙手,穩穩扶住她的世界,成為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讓她能游過這無垠苦海。


  石鳳岐抱著她因為情緒過於激動而顫慄發抖的身體,溫柔地拍著她後背,他自己的身體他很清楚,那些在他體內快速流失的生命力,都快要化作實質自他血管之中逃離。


  可是,真的不再忍心讓她一個人面對這一切了,她會瘋的。


  石鳳岐現在明白了為什麼蘇於嫿會讓玉娘來這裡取代蘇游的位置,因為蘇游將去赴死,這裡需要一個類似蘇游作用的人——在蘇於嫿那裡,或許每個人都是以作用劃分等級的。


  當他得知南燕內部動蕩的時候,他就想過,會不會出問題,南燕國中沒有什麼可以利用策反的臣子,對大隋來說不是一件好事,他那時候就思考,蘇游的離開跟南燕的動蕩時間太過吻合,不應是巧合。


  他沒料到,蘇於嫿直接向燕帝下手,還賠進了一個蘇游。


  說起來,蘇於嫿得到消息的速度比魚非池更快,蘇門的人總是神奇,傳情報有著特殊的辦法,速度總是快得讓人難以想象。


  蘇於嫿是經過了精心布局與安排的,這件事的確要讓蘇游去做,才有足夠的把握,蘇門中沒有哪個人比蘇游的輕功更好,也不會有誰比蘇游更擅長隱匿行蹤,最好的刺客當去刺殺最強的敵人。


  無情無義地分析下來,蘇於嫿的安排絲毫不錯。


  她沒料到的是,蘇游會死。


  首先,蘇於嫿先是確定了燕帝的確已經遇刺身亡的消息,這消息讓她十分滿意。


  然後,蘇於嫿便疑惑地看著蘇游已死的消息。


  她認真地回想了想整個計劃,認真地考量了一下自己哪裡出了紕漏,就像是她對別人所做出的不完善的計劃進行評估與審視一般。


  她審視著自己,很公平又很公正,面對別人她有多苛刻,面對自己時,她也有多苛刻。


  回想了好幾遍,蘇於嫿都確信自己沒有出任何問題。


  蘇游的死,是一場意外。


  換作以往,蘇於嫿不會對任何意外負責,而且在她策劃的這次事件中,她的目的是刺殺燕帝,現在目的已經達成,便是任務完成,便沒有任何不妥之處。


  堪稱完美的一次刺殺,蘇門再立不世功績。


  蘇於嫿雖不會為這樣的功績而歡喜雀躍,甚至不會有太多的喜色盈上眼眶,但至少也會覺得滿足。


  卻不知為何,蘇於嫿一點完成任務之後的滿足感也沒有。


  一點也沒有便罷了,她的心情還有些莫名其妙地不痛快,像是什麼東西壓在她心頭,讓她呼吸不暢一般。


  她覺得,或許是自己這些天壓力太大了,沒怎麼休息好,所以身體上的疲累導致她心情也不甚愉悅。


  可是最近好像也沒有什麼事讓她覺得棘手不好處理,她低頭處理桌上的奏摺雜事,穩穩地執筆,穩穩地落筆,與平日里也沒有半點不同之處的樣子,可是寫不到幾句話,便扔了筆,直接將筆甩了出去,走到窗邊透氣。


  她,很不痛快。


  蘇於嫿不是魚非池那樣的人,魚非池七情六慾多得很,情緒複雜多變得快,一時熱愛一時憤怒,活色生香,鮮明立體。


  可是蘇於嫿卻幾乎是一個沒什麼情緒的人,利益至上的蘇於嫿,根本不屑跟常人多談及感情與情緒這種東西。


  她說,情愛不過是一場羈絆自己的誤會罷了。


  她還說,蘇游?不過是一隻傳信的鳥兒罷了。


  她說過很多,很多都說,她是一個多麼絕情寡義的人,如果可以,如果哪天因為必得的利益讓她必須去手刃了魚非池,她也做得出來——畢竟曾經,她也做過跟手刃魚非池差不多的事情。


  這樣的人,除非觸及她的利益,她是輕易不會有任何情緒波瀾的。


  蘇游,怎麼看,都不是她的利益即得品,燕帝才是,燕帝是她的利,她的益,燕帝已死,她實沒有理由覺得心浮氣燥,難以平靜。


  外面下了一場雨,於大隋來說,這算得上是一場早秋的雨了,大隋的天總是寒得快,遠處的南燕還在鶯歌鳥語,一片盛夏時光的時候,大隋已經悄悄迎來了他的秋寒。


  陰沉連綿的天上烏雲似灌著鉛,又沉又黑,感覺馬上就要掉下來砸在頭頂上,綿密如針的雨水下得不大不小,在地上鼓著水泡,一時起一時滅,濕了化了的淤泥被人一踩,濺起的泥水甩在牆上,留下一灘灘的污漬。


  牆角根縮著幾個躲雨的人,望著這場雨直嘆怎麼說下雨就下雨,連個雷都不打一聲。


  怎麼說死就死,連個招呼都不打一聲。


  蘇於嫿抬了抬下巴,孤傲又冷漠的樣子,無情狹長的雙眼裡並無幾分波瀾與漣漪,她在綿綿秋雨里剛準備回去繼續處理手頭的公文,看到有人急匆匆而來,來人他說:「蘇姑娘,陛下請您去南燕見他。」tqr1

  「什麼?」蘇於嫿眉頭一斂。


  「陛下讓您立刻啟程前去南燕見他,宮中事物交給放心的大臣打理。」那人又複述了一遍


  「荒謬!」蘇於嫿低斥一聲。


  「蘇姑娘,魚姑娘也請您去,馬車已經備下,蘇姑娘,請您今日就啟程吧。」


  蘇於嫿眸光一眯,握了下手,當即說道:「叫清伯入宮。」


  「是,蘇姑娘。」


  蘇於嫿從大隋鄴寧城趕去南燕與魚非池他們兩個會合,一路上需要走挺遠的路,饒是蘇門有特殊的門道,有經過了特殊訓練的坐騎,最快最快也需要一個月。


  這一個月內,足以發生太多事了。


  所以,當蘇於嫿趕到的時候,魚非池與石鳳岐已經接連承受了數次打擊,不止於蘇游與燕帝的事,還有更多更多,更多蘇於嫿未曾料及,未曾想過的事。


  不過話說回來,蘇於嫿,或許也根本懶得在意那些事,畢竟音彌生出事,烏那明珠出事,對她而言,又有什麼關係呢?


  蘇於嫿所求,不過是南燕趕緊投降,讓大隋可以從南燕這灘爛泥中脫身,趁著商夷未動,大隋還來得及對后蜀下手。


  她所求,是利益,至高無上,沒有道理可講,絕情寡義,絕對的,利益。


  魚非池看到蘇於嫿的時候,眼神疲憊,不是因為看著她才疲憊,而是這些天的事,把她折磨得快要倒下。


  她理了很久的話頭,不知從哪裡開始跟蘇於嫿說,便乾脆坐在一邊看著必須要立刻處理的情報,懶得與她說話。


  蘇於嫿站在那裡,風塵僕僕,靜候著魚非池的怒火,還有石鳳岐的責問。


  但蘇於嫿覺得,她並沒有什麼錯。


  哪怕她心頭有莫名其妙的不痛快,她也沒有錯,燕實就是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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