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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八章 為了你的信仰,你可以付出什麼

  初止從來不知,黑衣人有兩個,他所面對,接觸的那個黑衣人,只是一個下屬,一個要跪在地上求解藥的,眼前黑衣人的下屬。


  眼前這位能說話的黑衣人覺得,像初止這樣的人,都輪不到自己與他親自接觸。


  初止只配與自己的下人對話。


  如果不是這次因為蘇於嫿,能講話的黑衣人甚至都不會出現在初止眼前,初止連知道自己的存在,都不夠資格。


  黑衣人如恍然大悟,記起還有初止這麼個人般:「你啊,嘖,真是難辦呢。我這個人,從來不養廢物,你說你,如此無能,哪裡配活著這世上?」


  說著他一腳踢開了初止,最後回頭看了一眼蘇於嫿,便徹底消失。


  蘇於嫿手握著那一生一死的兩瓶葯,神色倒是很鎮定,沒有半點慌亂與迷茫。


  白生黑死,蘇於嫿要做一個,有關她性命的決定。


  你為了你的信仰,可以付出什麼?

  如果對旁人,或許黑衣人會問,你為了你的愛情,可以付出什麼?

  因為這世上有太多為情痴狂的人,每一個都叫囂著,願為愛而死,真正願意赴死的有幾個,沒人曉得。


  連愛情都變得難以琢磨,信仰這種東西,又怎能成為考驗一個人的事物?

  很多人說,他們有信仰,信仰還很堅定。


  那麼,你為了你的信仰,可以付出什麼?

  如果,真有你說的那麼堅定,你是否,可以為之付出生命,在所不惜?


  蘇於嫿看著那兩瓶葯想了大概不到一柱香的時間,從容鎮定得像是在選擇今日早點吃粥還是喝豆漿。


  在她還沒有做出決定的時候,初止突然大喊:「蘇師姐,蘇師姐,你難道不想看到須彌一統嗎?那不是你的心愿嗎?」


  他帶著灼熱的目光,牢牢地看著蘇於嫿,看著蘇於嫿手中的藥瓶,他渴慕著蘇於嫿選擇她的信仰,選擇死亡,把生的希望留給他,全然忘了,他在此之前,是要殺蘇於嫿的。


  人性的醜陋之處,在他這裡,盡顯無疑。


  蘇於嫿望著他神色淡漠,一如尋常。


  逃出生天的米婭迎上了石鳳岐派來的後援大軍,魚非池始終放心不下他們,萬般思量之後還是增派了兵力來接應米婭與蘇於嫿。


  黑衣人追出去很遠,準備對米婭動手之時,見到了後援部隊,頗是悵惘地嘆氣,他們已經越來越警覺,以後怕是越來越不好下手了,真是讓人難辦。


  於是黑衣人只能打道回府,那本該一把火燒之的糧草,他也沒辦法再下手。


  有些奇怪的,他竟有些埋怨蘇於嫿,若不是她在月牙灣太過強大,把初止打得毫無反手之力,這些糧草,在月牙灣就已經處理掉了,哪裡還能留得下?


  這樣想想,黑衣人越發惱怒,將牙根都咬響。


  米婭見到後援大軍的第一句話便是:快去救蘇姑娘!

  後援大軍簡短地了解了一下情況,分派了一半兵力保護米婭回營,再率了人趕去月牙灣。


  時間往前推一推,回到八月初一那一天。


  八月初一,綠腰有個習慣,每月初一十五,她都會沐浴戒齋,拜神求佛。


  裊裊青煙幾搖幾晃,映出佛像的慈悲憐憫,就像他真的佛光普照,憐愛眾生一樣。


  綠腰每回求佛之事都只有一樣,她不求天下太平,不求哪國大勝,她只求菩薩保佑韜軻的平安。


  至於韜軻是不是能功成名就,是不是能開國立業,都不重要,只要他太平無事就好。


  她跪在蒲團前,虔誠禮佛,潛心跪拜,用無數的禱告與誠心。


  合禮,跪拜。


  睜開雙眼準備起身時,她卻看到在蒲團前一雙黑色的鞋子。


  綠腰抬起身子看了一眼,一個全身籠罩在黑衣中的人。


  綠腰並不驚慌,這麼多年的等待早已讓她心如止水,遇萬事而不亂。


  她起身,理了理裙裾:「你是何人?」


  黑衣人奇異地笑了一聲:「你不怕我?」


  聲音粗礪嘶啞,像是沙子摩擦發出的。


  「有何可怕?」綠腰平淡地看了他一眼,轉身走到桌前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你是來殺我的?」


  「不是。」黑衣人走到她身後不遠處,靜靜地看著她,看著這個可以一等便是十年,不曾有過半點動搖的神奇女人。


  綠腰笑道:「那我就更不用怕了。」


  似是覺得她的話有趣,黑衣人笑了一聲。


  「你想見韜軻嗎?」黑衣人突然問道。


  綠腰回頭,看著他:「你想做什麼?」


  黑衣人走過來,低頭俯身看著綠腰,像是細細端詳她容貌,藏在黑色斗篷下的他,都讓人看不清臉,綠腰所面對的,只是一團漆黑,但無由來的令人悚然。


  黑衣人看了一會兒,失聲笑道:「我一直不明白,韜軻身為無為老二,才智能力都可以說是已至巔峰,所識之人難以計數,更是商夷重臣,天下萬美由他挑揀。像你這等姿色的女子,世間多的是,韜軻為何對你死心不改,願受情苦煎熬?而你出身紅粉之地,見慣了世間薄情之人,居然會對韜軻一等十年,就不怕等到你人老珠黃之時,他會拋棄你?那你的等待,算什麼?」


  綠腰本是覺得有些背後發寒,聽了他這樣的話,卻莫名鎮定下來,洒然一笑:「你一定沒有愛過誰。」


  黑衣人定住一會兒不動彈,只是久久地看著綠腰,然後放聲大笑。


  他這樣的笑聲都未能引來外面的侍衛,想來外面的人也早就被他放倒了,綠腰看了一眼窗外,不準備做無用之功叫人來救自己。


  他笑過之後,問著綠腰:「那你不妨告訴我,如何才算愛過?」


  「告訴你又能怎麼樣?難道旁人的故事說給你聽,你就能有切身體會?」綠腰果真是通透到如枚水晶的人兒,折射得出萬種光芒,卻也知道那不過都是幻像,她活得太明白。


  黑衣人低笑了兩聲,不再強迫綠腰說這無聊話題,只是抬手撫過綠腰的臉頰,聲音如同低喃:「人大體都有一個弱點,那就是太過自信,自信到自以為是。」


  綠腰咽了咽喉間的緊張,黑衣人太過冰寒,這等輕觸讓她肌膚起粟。


  「綠腰,我有一個辦法,能讓你跟韜軻早日相見。」黑衣人湊近綠腰耳邊,呵著熱氣,話語中卻寒意陣陣。


  「不需要,他終會來見我。」綠腰挺起脊樑,揚起下巴,倔強地不害怕。


  「是嗎?」黑衣人笑了一聲,「這樣自信,也不怕哪日他死在戰場,你再也見不到他嗎?」


  「我還在這裡,他就一定會活著回來。」綠腰側身避開黑衣人,目光灼灼地盯著他,這是她十年來一直堅信的事情,豈是黑衣人幾句話就可以動搖得了的?

  執念是很可怕的東西,它可以給人以強大無比的力量,支撐著人走過千難萬險,也可以將一個人扭曲到極致,變成偏執,妄念。


  黑衣人又笑,似是在笑綠腰的愚昧無知,笑這井底之蛙般的女人,根本不懂得,上方的世界,是何等的刀口舔血,命不保夕。


  他如陣黑雲卷席離開,綠腰鬆了一口氣,靠在桌子坐下,拍了兩下胸口緩緩氣,卻覺得有些不對勁的地方。


  伸手一摸,她摸到自己耳垂,黑衣人與她說話時,取走了一隻她耳垂上的墜子。


  綠腰立刻起身,快步跑向商帝處,衝進房中,花容失色,驚道:「有一個黑衣人,拿走了我一隻耳墜,還提到了韜軻!」


  商帝抬頭,銳利的目光掃過綠腰耳朵,果見少一隻,立刻問道:「何時發生的事?」


  「就在剛剛!」綠腰急聲答話。


  商帝眉頭一緊,沒能明白黑衣人此舉何意,但總歸不放心韜軻,立刻下旨:「去給韜軻傳信,不得孤命令,他不可輕舉妄動!」


  想了片刻,他又下了一道旨:「去看看初止最近在何處,找到他,立刻讓他來見我,還有那個黑衣人!」


  商帝並無辦法主動聯繫黑衣人,黑衣人從來都是自己現身,這對商帝來說,是一種不太好的被動,他想過去化解這種被動,但並無辦法。


  「還有你,你立刻啟程去找韜軻!」商帝又對綠腰說道,如果韜軻真有什麼衝動的不該的想法,能穩住他的人只會是綠腰——商帝有一種,事情在脫離他掌控的感覺,而他非常討厭這種感覺。tqr1

  綠腰連連點頭,此時倒也不是急切於要去見韜軻,一解十年相思苦,急的是韜軻怕有危險。


  黑衣人說,他有一個辦法,讓綠腰早日見到韜軻。


  他的話,立刻得到了印證。


  這真是一個可怕的人。


  黑衣人在指間把玩著這隻小小的可愛的耳墜,耳墜是好玉雕刻,通透的綠色,綠得沁人心脾,他對著陽光照著看了看,好像看到了韜軻,於是他很是滿意地笑了笑。


  無為七子,不過如此。


  八月初一過後,黑衣人離開此地,前往月牙灣。


  九月初一,他遇上了蘇於嫿,問了她一句,為了你的信仰,你可以付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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