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那個男人
洪朝一線辦案人員有個特點,案情進展中抓耳撓腮,進度緩慢;案情告破,跑得比狗都快,就像聞到腥味的貓,不用招呼,自己都要湊上來添上兩口。
穿著深色棉袍,腰掛實木短棍,年近四十的大肚男正領著四個跟班在魏家門前和魏子苓交涉;領頭的男子名叫洪四,周圍認識他的人都叫他四爺,這四爺相傳是一個手眼通天的人物;別看僅僅是長安府一個小小捕頭,可各鄉紳大戶無不賣他顏面。
「魏家娘子真是好功夫。」洪四揉著肚皮,眼神卻不老實的在魏子苓身上來回晃蕩。
魏子苓被這眼神看得頗為不自在,又不好發作,只得壓下心裡怒氣,「曾跟家師學過一些拳腳皮毛,當不上好功夫三字。」
「哦,原來魏家娘子乃名師之徒。」洪四收回目光,皮笑肉不笑的問道:「不知家師名諱,說不得洪四興許認識;今日有幸,不知能否見上一見,也好交個朋友。」
「家師離開已有些時日,但離開時曾言,不可向外人透露其名諱。」魏子苓皺眉,這洪四一看就不像好人,莫不是有什麼謀算,先拉出個無名高手嚇嚇他,讓他不敢輕舉妄動。
「那可惜了。」洪四搖頭晃腦,頗有些不得一見的遺憾,「魏家娘子擊斃兇徒,雖為民間除一大害,但還請隨我等走一趟程序,我等也好完成差事。」
洪四也是打著自己的算盤,進了長安府衙,是圓是扁還不是由他揉捏。
洪四話音剛落,一個跟班就欲上前用枷將魏子苓鎖上。
「你們作甚。」魏白前顧不得其他,雖然魏子苓剛出門時讓他一定不要衝動,可這都要動枷綁人,這怎能行,誰不知道長安府衙自從換了老爺后就成龍潭虎穴,這要是走遭衙門,回來還有無人形尚需兩說。
陳富也跟著魏白前往前沖,卻被洪四身後捕快三兩下晃倒在地,手肘頂著兩人脖子,讓他兩一時說不出話,只能長大嘴「啊啊」不停。
「魏家娘子,你看這武力阻攔辦案人員,罪過可是不小。」洪四走到魏子苓身前,腦袋湊在魏子苓耳邊,低聲說。
魏子苓扭頭瞥見洪四那張似笑非笑的臉,袖中縴手反覆握緊鬆開,「白前、陳富,不就去趟衙門,又不是龍潭虎穴,你們好好在家照顧外婆,我去一趟就回,衙門大人自會秉公處理。」魏子苓說這話時估計將聲音放大,以此讓洪四多一層顧慮。
洪四揮手,魏白前和陳富兩人才被跟班放開,爬起來后大口大口喘氣;魏白前還想上前,卻見魏子苓沖他搖頭。
見魏白前和陳富兩人老實的站在原地不再有其他動作,洪四嘴角上翹,從鼻孔里輕哼一聲,折身領著跟班們往回走;魏子苓頭戴木枷被跟班押著在後面跟隨,出魏家灣后,一行人的步伐就慢了下來。
一行人再往前走了一段就停在路邊休息,其中一跟班蹲在地上無聊的用木棒敲碎地上泥丸;洪四將幾人神態收入眼底,拍掌道:「晚上醉花樓喝酒,哥幾個最近也幸苦,我做東,大家樂呵樂呵。」
四跟班頓時眼睛放亮,醉花樓在長安府也算有名,平時以他四人月餉,可捨不得上去。
洪四見四人又有了精神,領著繼續往回走,還從一跟班那兒拿出鑰匙將魏子苓脖上的枷取下,只是取枷時,手若有若無的觸碰魏子苓肌膚。
魏子苓咬牙握拳,卻又不敢發做,心裡默念,「冷靜,冷靜,不能衝動。」
「魏家娘子,洪某剛也是例行公事,多有得罪,還請不要見怪。」洪四一手拿枷遞給跟班,一手提著水壺示意魏子苓喝水。
魏子苓眉頭緊皺,從那張大圓臉上卻看不出洪四葫蘆里到底在賣什麼葯,接過水壺,飲了兩口,又將水壺遞還。
「你一定在想,我為什麼現在又不鎖住你吧。」洪四領先魏子苓一個側身,聲音從前面飄來。
魏子苓眉頭皺得更深,這洪四到底要作甚,若是想用強,說不得只有拼了這條命也不能讓他玷污自己清白,反正自己都是死過一次的人,還有什麼好怕。
洪四繼續自顧自說,「像你這種美人,若是用那木枷鎖住,實在是罪過。」
果然,魏子苓心想,這豬一樣的洪四從見到自己就開始眼睛不老實;魏子苓鼻孔哼出一聲長哼。
洪四步速放慢,故意和魏子苓並排,抬手想摟,卻被魏子苓揮手打掉,語氣冰冷,「還請大人自重。」
洪四揉捏手腕,魏子苓這一下還是挺疼,「貞潔烈女老子見過不少,可最後還不是老老實實躺在老子****,從了爺,也少吃苦頭。」
洪四見魏子苓不理他,繼續說,「越烈老子越喜歡。」
「哼」回復他的是魏子苓鼻中長哼,還有回眸間的殺氣。
「戴上」洪四下令,滿臉暴躁。
拿枷的跟班雙腿發顫,牙齒「咯咯」直響,抬手指向前方,那是一匹駿馬,長長的鬃毛披散,陽光下反射陣陣血光,妖艷邪異。
「洪四,好久不見。」駿馬上的男人俯身安慰胯下暴躁駿馬。
「哎喲,原來是秦公子。」洪四點頭哈腰,「秦公子真有閑情。」
駿馬上的男人翻身下馬,洪四欲要接過韁繩,男人一眼瞥過,洪四尷尬的將手收回,乖乖跟在後面,還故意落後男人半個身子。
「這人我帶走了。」男人牽著駿馬來到魏子苓身前,扭頭對洪四說,語氣不容商量。
「誰要跟你走。」魏子苓沒有想到秦玄參,這傻傻獃子出場這麼霸氣,像天神下凡;可少女的矜持讓魏子苓別過身去。
「那算了,我走了。」秦玄參翻身上馬,不用催促,駿馬若長龍轉身,帶起一股熱浪。
「秦玄參。」魏子苓咬牙切齒。
「上來。」秦玄參右手微一用力,魏子苓就落於馬背,「洪四,人我帶走了。」
「公子,可是這人是大人點名要小的帶回衙門,你把人帶走,小人沒法交差呀。」洪四盯著遠去的駿馬,竭力高喊。
「明天我親自送她去見你們大人。」秦玄參的聲音順著風聲飄來。
「四爺,晚上的醉花樓還去不。」
「吃吃吃,就知道吃。」洪四一腳踹到跟班臀上,憤憤說,「走,回衙門。」
「秦玄參,我怎麼突然看不懂你。」魏子苓環住秦玄參的腰,她沒騎過馬,不找個支點就要摔下馬去。
「你是指洪四他們?」秦玄參降低馬速,他感覺背後的菇涼在發抖。
「嗯」
「因為他們被我打怕了,每次見我就跟見鬼一樣,怕得不行。」
「他們都是官差,你不怕被抓起來?」
「他們不敢。」秦玄參夾了一下馬肚,前面是一條直通長安府的大道,筆直而又寬闊。
「慢點。」魏子苓嚇得腦袋抵在秦玄參背上,不敢睜眼,秀髮被風吹得筆直,像在空中畫了一條黑線。
「好了,到了。」秦玄參反手拍拍身後人兒,翻身下馬,再伸手把魏子苓從馬背上抱了下來。
秦府,洪朝上將軍秦泰府邸,據說秦泰是所有武將中最得當今天子重視的武將,手上握有洪朝泰半兵權,是名副其實的位高權重;魏子苓曾遠遠打量過這座府邸,卻不曾想秦玄參會帶她來這兒。
「公子。」守門的家將手握長矛,面無表情,替秦玄參打開門后,又退回剛才站定的地方,分毫不差。
魏子苓拉拉秦玄參衣角,打量四周,和他們擦身而過的侍女都微微下蹲行禮,「哎,秦玄參,你該不會是秦將軍的兒子吧。」
秦玄參從一個侍女盤中取下一串晶瑩葡萄,遞給魏子苓,魏子苓卻擺手不要;秦玄參只得將手裡的葡萄還了回去,他不喜這東西。
本來還高興的臉一下垮下來,臉上多了一絲無奈,「算是吧。」
「什麼叫算是吧,是就是唄,還算是吧,說得多無奈是的。」魏子苓沖著行禮的侍女也微笑點頭,算是謝過,「你看,你要吃飯有人替你做好,穿衣也有專人伺候,還有你剛才騎的那馬,是汗血寶馬吧;書上說,汗血寶馬乃馬中之王,其汗如血,今天算是見識了。」
秦玄參沒有答話,只是勉強在臉上堆出一個笑容,算是同意魏子苓說得沒錯。
「你這人,就是這麼沒趣,幾天不見,見面也說不了幾句,無趣死了。」魏子苓生氣似的加快腳步,超過秦玄參,也不管方向。
「魏菇涼,那是茅房。」
魏子苓抬頭,確實在門上有茅房字樣,然後替自己亂走找個借口,「本菇涼就是在找茅房,原來在這兒。」
秦玄參沒想到魏子苓那麼強勢還有小孩子的一面,沒好笑的搖頭。
「秦玄參,你家這院子還沒我們那兒的林府大,有點不符合你家地位呀。」魏子苓拖著秦玄參在將軍府逛了一圈,得出結論。
「秦泰說,他一老傢伙,住不了那麼大的地兒,專程讓陛下賜了個小的。」秦玄參稱呼自己父親直呼名字,臉上還夾雜不屑。
「老哥,你是不是沒少挨揍。」魏子苓像男人一樣拍著秦玄參肩膀。
「你怎麼知道。」
「敢像你這樣叫老爹名字的,不挨揍才怪。」魏子苓一副感同身受的表情,「介不介意給我講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