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雨夜血戰(下)
營外的馬蹄聲已是分成了兩部,分別向著南北兩側而去。隨著部署已定,兩部匈奴騎卒中,各出一部分騎卒馬背上橫放著沙土袋與木板等物,準備到了攻擊地點之後,上前填平壕溝,再擇機而上,對營牆發起進攻。
此時若是在空中鳥瞰此處,便可見營地東側的營門外,本來一大股灰濛濛的龐大騎兵,此時卻是分成了兩股,分別向著各自的攻擊點而去。千夫長選擇的是迂迴至北側牽制,而另一名部將,則須在北側進攻發動之後,自南側發動進攻。
李延昭當初與韓璞等人一同規劃營地之時,便是以容納五千人以上規模軍隊來修建的這座大營。之後韓璞引軍南下,這座營寨也並未進行縮建。這麼偌大的一個營寨,往常中屯糧屯軍械覺得方便,如今需要據守之時,方才覺得手頭兵力有些捉襟見肘。
千夫長所帶領的那支數百騎兵,早已到達北側營牆之外,向著營牆上方據守的涼州兵射出數波箭矢。這支據守寨牆的涼州兵卻早已準備充足,紛紛舉起手中圓牌或是長牌抵擋了一陣。匈奴騎兵這番先發制人的箭雨,卻並未收到多少明顯的成效。見得效果不甚明顯,匈奴千夫長便揮著馬鞭遙遙指向寨牆外的壕溝,一聲令下:「填壕!」
馬上拴著各色泥土布袋的匈奴騎兵聞言,紛紛提著袋子縱馬上前,各自將馬背上的泥土袋丟進壕溝中,而後返身回到陣中,繼續向寨牆之上潑灑箭雨。寨牆之上偶爾零星射來幾支箭矢,也基本對這些匈奴騎兵構不成什麼行之有效的威脅。
見寨牆之上的這些涼州兵們,並沒有什麼有效的反制手段,這些匈奴騎兵愈發大膽與囂張了起來。他們紛紛吹著口哨,大聲用胡語呼喝著,在漸漸變小的雨幕中,開始顯得分外清晰。
隨著匈奴騎兵的泥土布袋紛紛丟進壕溝中,寨牆外的壕溝已被填出一段通道。借著黑夜中的微光,那通道後方的營牆,顯得分外無助。寨牆上的涼州兵,也紛紛在匈奴騎兵的箭雨之下舉著盾縮著頭,一副只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的架勢。
見得時機已經差不多成熟,匈奴千夫長興奮地大喝一聲:「兒郎們,架上短梯,上啊!中山王已開出賞格,破寨先登者,官升三級,賞金一斤,牛十頭,羊百頭,錦緞二十匹,漢女十名!」
聽聞如此高昂的賞格,那些匈奴騎兵紛紛嗷嗷叫著,而後各自下了馬,向著那用沙土袋堆出來的通道前進而去。
「攻破此寨,雞犬不留!匈奴勇士們,讓這些卑微而怯懦的漢人,見識見識我草原兒郎的勇武!用他們的鮮血,來祭奠我們的崑崙神!讓他們的女人,都成為我們匈奴勇士的奴隸!殺!」
寨牆外一片片沉悶的木頭碰撞聲響起,十多架短梯,紛紛搭上了北面的寨牆牆頭。無需號召,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幾乎是搭上梯子的那一刻,立刻便有匈奴騎兵攀援而上。他們不傻,也並不輕敵,只是千夫長轉達的中山王為先登者開出的賞格,動搖了他們的心神,任誰也不甘落於人后,使得這份豐厚的賞賜花落別家。
短梯之上,轉眼便擠了數名不甘人後的匈奴騎卒,他們各自口中咬著刀背,而後順著短梯,努力想做第一個登上寨牆而後活下來的人。雖然,這註定是痴心妄想。
聽到寨牆前傳來咯吱咯吱的聲音,伴隨著有規律的輕輕搖晃,寨牆上的守軍已知匈奴騎兵至。各自的伍長什長們,紛紛手心冒汗,而後緊緊地攥著手中刀槍。待得營牆外的咯吱咯吱地短梯被壓迫的聲音,漸漸已至貌似無法承受之時,寨牆上的那些伍長什長們,紛紛將手中緊握的刀自腰間拔出,而後大聲喝令道:「刺!」
隨著這喝令,寨牆上的士卒們,紛紛雙手反握著長槍,而後數著整齊劃一的號子,奮力地沿寨牆向下方刺下。當寨牆外傳來一陣陣慘呼以及槍尖入肉的噗噗聲,那些爬在短梯之上的匈奴騎兵們,紛紛墜下短梯。大部分被這突如其來的槍尖刺穿,都是立時斃命,偶有運氣好未死的,此時也都是躺在寨牆之下,奮力哀嚎著。
見得第一波上梯的部署受挫,匈奴千夫長毫無感情色彩的胡語喝聲從後方傳來:「繼續進攻,不得後退,違者斬!妻兒老小發配為奴!」
本來已被巨額賞格刺激得紅了眼的騎卒們,聽得這聲呼喝,更是人人奮勇向前,跌倒在寨牆下的那些慘嚎著的袍澤已無人去顧及,剩下的那些躲在短梯之下的匈奴騎卒,紛紛繼續沿著染血的短梯不斷向上攀爬。
黑暗之中,寨牆上又是一排長槍刺下。這些正在短梯上攀爬的匈奴騎兵,又是或無聲無息,或拚命慘嚎著跌下短梯,而後倒在或死或生的袍澤身邊,寨牆之下,已由最初的空空蕩蕩,漸漸開始堆砌起由傷兵或是屍體組成的人堆。
見得部下久攻不克,壕溝外的匈奴千夫長也開始著急起來,他一擼袖子,提著刀便要親自上前,卻被身旁一名督戰的百夫長攔下。
「千夫長,讓我去吧,我要讓這些怯懦的漢人看看,什麼才叫匈奴人的勇士!」
千夫長聞言,讚許地點了點頭,而後道:「博雅里,你便去吧,小心一些,攻破涼州軍營寨之後,我當親去中山王那裡,為你請功!」
博雅里聞言,深深地鞠了一躬,而後拔出腰間長刀,帶著幾名親衛便向著寨牆下的短梯衝去。
連著逼退了數波匈奴騎兵的進攻,寨牆之上的長槍手捅得手都酸了。然而匈奴騎兵的攻勢依然是連綿不絕,眾人連喘口氣的機會都沒有。望著又一波攀梯而上的匈奴騎兵,見身邊的部下至為乏力,甚至連拿起長槍都困難,一名伍長隨即便上前奪過長槍,道:「我來吧,你拿著盾在後面守好,若是有敵軍上牆,你便狠狠地砍他狗日的。」
被奪過槍的那名士卒吞了口口水,而後應道:「是,伍長。」
又一波匈奴騎兵攀梯而上,伍長同身旁士卒一樣,雙手反握著長槍,而後待得身旁那些士卒們紛紛將長槍捅下去之後,便有樣學樣,亦是將長槍捅了下去!
匈奴百夫長正在攀爬短梯,他早見寨牆之上的那些涼州軍採用長槍捅刺,因此對此早有心理準備,他口中叼著長刀刀背,左手扶著短梯,兩腳迅速向上走,右手卻是空空。
一桿長槍憑空刺下,那早有準備的匈奴百夫長,立刻憑著風聲判斷了那長槍刺來的方向,而後左手抓牢短梯,身體在半空中側過去,而後那直刺下來的長槍,便刺了個空!
見得面前的長槍刺空,那百夫長立刻反應過來,而後右手伸出,便直直抓上了那長槍槍桿!
匈奴百人長力氣很大,寨牆上的伍長漸漸敵不過,便鬆開手,棄了長槍,而後便伸手去抓腰間環首刀。然而刀尚且未及出鞘,寨牆前,已是有一個魁梧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現身出來,動作敏捷地直撲向略有些獃滯的伍長。
電光火石之間,那匈奴百夫長手中的長刀,已是刺入了那名伍長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