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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少年懷春

  ——塹花銀鐲子!


  這梁家福果然是個人才,哈哈。


  金滿堂可高興了,從前聽說銀能定驚辟邪,兼去濕排毒,她二話不說把銀鐲子套在手上,不想惹來徐氏一聲駭叫。


  「別,快取下來,快點。」徐氏如驚弓之鳥。


  「娘,」金滿堂迅速將雙手藏在身後避開徐氏,「你這麼緊張做什麼?」


  「這是信物,信物呀,你這一戴就認了這個人,承了這個情。將來即使洪大嫂子不許你進門當正室,你也只能走側門做個妾了。」徐氏焦急萬分,非要金滿堂取下來不可。


  兩個人圍著破舊的桌子玩著你追我跑的遊戲。


  「娘,我告訴你,就戴著了,就氣死那個洪大嬸。」不用細說,金滿堂就知道洪大嫂子是梁家福母親了。


  「別胡鬧,你要咱一家三口流落街頭嗎?」徐氏忽地哭了,抽抽答答。


  「打住!」金滿堂心裡竄起一股邪火,難道娘親還真怕那個姓洪的潑婦拆了這個家?


  「娘你照顧好弟弟,女兒到市集買點家什,順道請個大夫。這銀鐲子的事娘先別管。」


  金滿堂氣勢洶洶地出了門,拋下呆若木雞的徐氏。


  徐氏臉色白如紙,她猜測一向倔強不願意吃虧的女兒肯定要去梁家尋釁滋事,這梁家可是惹不起呀!他家大丫頭嫁給了里正的大兒子,連生兩個白胖兒子,家事數她最有話語權;他家二兒子娶的是縣裡頭米行的二女兒,娘家可有錢了;他家的三兒子是條無聲狗……


  滿堂這一去……


  徐氏越想越害怕,兩三下把臉抹乾凈追了出去。


  果不然不出徐氏所料,金滿堂在鄰居家順了張紅紙,把臉頰和小嘴巴都染得像山上盛開的杜鵑花那般紅,鬥志昂揚地朝梁家走去。


  這時,梁家福已經收拾好了包袱,準備走了。


  他這次回家,本就是為了辭行,因他得了一位紹興大儒的賞識,要收他為學生帶在身邊栽培。


  但這是個秘密。梁家福誰也沒說。


  金滿堂踢開梁家木曲柳做的門,模仿著霸道千金出場的派頭大搖大擺地走進梁家的院子。


  梁家的人突然都停下了手上或嘴上的事兒,總共十雙眼睛或快或慢全都定在她身上。


  這整一個形象就像只高傲又張揚的孔雀,至少梁家福是這樣想的。


  他還生澀的神態看不出對金滿堂的驚艷,良善的眼神有一束精光掠過她的手腕——她戴著,他送她的信物。


  稚氣未脫的嘴角悄悄上揚。


  「母親,父親,兄長,姐姐,家福先去了,明年就回。」梁家福趁眾人怔神的檔兒,居然是道別。沒與金滿堂打招呼,只與她擦肩而過。


  她還比他高出半個頭。


  「我會成才,回來接你。」他悄悄說。


  金滿堂倏地轉身攔住梁家福的路,不給任何人插話的機會,高聲追問:「若不成呢?」


  「呸,你才不成,你一輩子都不成,你十輩子都不成,你這小賤……唔……」雖然梁家福聲音很低,卻還是被耳尖的梁母給聽去了,勢頭正猛的時候偏偏被人捂住嘴巴。


  她正想反擊摔對方一個四腳朝天,當看到一隻熟悉而又美麗的手掌在眼前擺出制止的姿勢時,瞬間變得像條被主人訓斥的狗,安靜又沮喪。


  「幺弟,天時不早了,趕快啟程吧。別讓你姐夫的馬車候得太久。」梁家喜盯著梁家福,眼神帶著長姐的威嚴,緩緩的語氣透著慈愛。


  梁家福笑了笑,揖禮告別,稚嫩的臉龐紅通通的,然而步履變得沉穩起來。


  金滿堂倒是沒有離別的傷感,反而巴不得他快點走,不然夾在中間多難受。


  「給你三分顏色倒還開上染房來了。」梁家喜瞅著弟弟走遠了,馬上翻臉,「你們去給我把這身衣裳扒下來,還有——那隻鐲子。」


  她示意丫鬟上前。


  兩個丫鬟瑟縮了下,望著金滿堂的眼神充滿懼意,一動不敢動。


  「裝神弄鬼的事,就只能嚇嚇那些沒見識的。」梁家喜臉色一沉,銳利的目光像把刀子,推開二人想親自動手。


  「來呀,你來呀,你要敢碰碰我,我就告訴全村人,全縣人說梁家福與我「私定終身」!」金滿堂有恃無恐,最後四個字變成了無聲狗,只靠嘴型,就咬痛了梁家的人。尤其是梁母洪氏和梁家喜。


  她們可是指著天賦不凡的梁家福出人頭地,光宗耀祖呢。


  「將來若中了狀元,京中的大老爺想招為東床快婿,就不太好辦了。」金滿堂繼續火上燒油,就是要氣死他們,「學富五車的梁大才子居然跟個無賴村姑定婚,說出來真是怡笑……」


  「停——!你這個……你,你,你,你,這個賤蹄子!」梁家喜氣得臉部扭曲,夫婿新納了個美妾,可是勾了魂。她肚皮又不爭氣,生了個女兒后就不見消息了!她正指著娘家這弟弟考取功名給她撐場面好鞏固地位,容不得出錯。


  三年前那個狀元郎,可是被鎮北將軍府的參謀相中了,從此魚躍龍門,風頭無兩。


  人家就是隔壁縣的,與他們一衣帶水!

  梁家喜恨不得弟弟馬上中狀元,那是能見皇帝的榮耀啊。


  想到此處,她心裡垂涎欲滴兩眼冒出星星來,又極力想維持自己准狀元長姐的大家風範,「滿堂丫頭,不是我梁家沒容人的度量,而是咱們都得為家福著想不是,他是天上的展翅高飛雄鷹,焉能為兒女私情所累。」


  梁家喜像換了個人似的,不止說得在情在理,更是聲情並茂,充滿長姐對幼弟前途的憂心。


  「有道理。」她的心理變化全鋪在臉上招展了,金滿堂當然看懂了她的心思,「不過,什麼是兒女私情?」


  金滿堂問得正兒八經。


  她有理由這樣問,因為她這個身體十二歲,梁家福才十一歲。


  雖說哪個少年不懷春,但也太早了吧。


  金滿堂倒不擔心這事兒。因為梁家福是讀書郎,書中自有顏如玉,他是把她當成他的顏如玉了。待他展翅高飛飛到城裡后,見慣端莊秀麗的千金小姐,鄉野小村婦哪裡還入得了他的眼。


  男人都那副德行,世情看多了。


  這一會兒,梁家喜的臉色是變了又變,好不容易才穩定情緒,擠出笑容道:「什麼亂七八糟的,滿堂丫頭定是聽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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