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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小花去向

  金滿堂看了眼天色,已是夕陽西下,明月初升。望著徐氏興高采烈的模樣,暗暗祈禱一切只是她多疑,「奶奶,我去幫娘親殺雞。」


  「哪裡要你殺雞。」王氏牽著金滿堂走出堂屋,招呼徐氏,「菊娘,把雞給她們,咱們到屋裡聊聊。」


  徐氏嘴角含風,問安道:「哎,伯娘,我們真是托您的福,我賺到銀子了。」


  王氏讚賞道:「你本來就手巧,賺銀子是應該的。」說話間,溫和的眼神往裡面頭望去,只見娟兒大步走過來,笑咪咪地問好。


  章珩搶先一步上前,把兩隻雞接過來,緊接著娟兒到了,從他手上接了雞拎到后廚去。


  王氏望向章珩,又發話:「珩哥兒,你也來,女人家的事情,你男子漢不要碰。」


  金滿堂朝章珩擠擠眼睛,大家一起入了堂屋分主次坐下。雖然按輩份,章珩是晚輩,應該坐在徐氏下首,但王氏將他安排在自己右下首的首席賓位。


  徐氏沒見識,自然沒所謂,金滿堂大咧咧,也不知道古時「座位」的門道,笑哈哈地靠在章珩邊上,調侃他剛才是不是想大展威風殺雞。


  章珩理所當然地答:「是啊。」做出乖寶寶的形象很重要,他就是做煩了謙謙君子,抽了他伯娘一巴掌,才引起家族大戰。


  金滿堂心裡有些忐忑,繼續打趣道:「你知道殺雞首先要做什麼不?」


  章珩想了想,「呃,首先把雞翅膀交叉搭起來,這樣它就不會上竄下跳了,接著拿刀抹脖子。」


  說完,挑眉看著金滿堂,「答對有什麼獎勵?」


  金滿堂忍住笑,翻個白眼,「獎勵個白眼。」


  章珩不明所以,有些呆愣。


  金滿堂忍不住笑出來,「表哥,你個笨蛋,殺雞首先要燒開水!沒開水抹脖子有什麼用。」


  章珩臉又漲紅了,王氏與徐氏掩不住的笑意,又強忍著沒笑出來。還是王氏為章珩解圍,轉移了話題:「菊娘,明日準備織什麼花樣的布?」


  徐氏立刻精神抖擻,語帶興奮地道:「娘,我買雞時路過布店,現在時興一種紫薇花樣。我打聽了嚇,這種花樣的布裁成衣時,袖子是那種淡淡的荷花紋,我打算織一匹這樣的。」


  王氏讚賞地點頭,「非常好,有主見。不過你得改良下,我看明日找個秀才畫一副圖樣,你根據圖樣配線吧。」


  章珩被金滿堂捉弄后,頭腦有點發熱,心想哪裡要請人啊,他就會畫,抬頭正想說話時,看到金滿堂瞪著自己,黑漆漆的大眼珠子像面鏡子似的映出了他的愚蠢,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金滿堂咧出一個笑容,又乖巧地聽王氏與徐氏說話。


  徐氏因著「有主見」這評價,激動了好久,心情稍為平伏才道:「伯娘,您的建議太好了,上回那蘭花是我織過的圖樣,可這回呀,還真是有點難度,不過織好了,估計也能賣個好價錢。」


  王氏道:「就那麼說定了,你明日一早過來,讓梁嬤嬤陪你去。」


  徐氏笑容滿面,連聲稱好。


  金滿堂心裡卻像火燒一樣,找了個借口出去,章珩連忙跟著。


  徐氏看著兩個小孩的背影,突然不是滋味,她原想金滿堂要是能嫁給陳東,那姻緣該有多美滿。再說能把親事定下來,到時回村子,也不怕洪氏糾纏不放了,如今又蹦出個來路不明的章珩,和自己女兒這般親熱,她心裡就像火烤似的。


  來路不明的人怎麼配得上她女兒啊,要東哥兒這樣的人才才能般配。


  徐氏扭頭想和王氏說些什麼,但見她明鏡似的眼神,就什麼也沒說了,扯起街頭巷尾的見聞來,「伯娘,小花包子鋪不開了呢。」


  「不是說歇業三日?」原來王氏也喜歡吃小花的包子。


  「我聽說小花逃到外面,下午才給她娘舅帶人找到了,現在綁家裡柴房,還聽她鄰居說她娘買了那種葯。」徐氏心有慽慽,小花她娘定的女婿,她買棉線的時候見過,刺頭一樣的人,像個無賴。


  金滿堂豎起耳朵,把徐氏的話聽得一清二楚,心想小花怎麼不找她幫忙?轉念一想,她近日都沒露過面,小花如何找得著?


  「哎,我不等吃飯了,我要出去。」金滿堂邊說邊往外面走,徐氏沒事就好,她要忙自己的事去了,還要趕一趟姚四那兒。


  她心中生出一種事情太多,十二個時辰不夠用的焦躁感。


  金子賢不明所以,以為自己彈得不好惹姐姐不耐煩,怯怯地問著。


  杜兒忙道:「賢哥兒沒事的,姐姐有事情要做呢。」


  金子賢向章珩求證。他拍了拍金子賢的頭,「子賢乖,過會奶奶和娘親問起來,就說表哥和姐姐有事要出去處理。」


  金子賢哪裡懂回應,杜兒連忙把話茬接過來,「杜兒曉得說,公子快去吧。」


  金滿堂站在門口等著,她認為章珩應該跟過來。過了片刻,果然看到章珩駕馬車來了。


  「表哥,在城南架子巷呢,我告訴你路怎麼走,咱們找小花去。」金滿堂湊近章珩耳朵,說了小花家怎麼走,然後坐好耐心等待。


  車軲轆的聲音,就像她的心跳聲一樣,一滾一滾的。


  金滿堂暗惱自己言而無信,當時只給了小花二十兩,還欠十兩,她認定是因為少了十兩,才會讓小花陷入困境。


  章珩馬車駕得很穩,這是陳東手把手教的結果。


  不一會兒,就到了小花家對面巷子。章珩找地方停好馬車給了那人家一個銅板,再和金滿堂悄悄地潛進小花家後院。


  穿著得體的小花娘剛從柴房出來,手上拿著條鞭子。


  金滿堂眼尖地發現鞭子上染了絲絲腥紅的血,一雙大眼睛登時眯起來。


  待小花娘扭著肥臀離開後院后,章珩率先跳下圍牆,再移了個水缸給金滿堂墊腳下來,之後又把水缸移回原地,踩平了痕迹。


  二人順利來到柴房前,他們發現門居然被鎖上了。金滿堂想到小花家小康水平的生活,也就釋然了。


  章珩剛想直接用腕力拉開柴門,金滿堂攔了他,從頭上拔下一銀小發簪,凝神從鎖洞里挑了三下,鎖卡嚓一聲就開了。


  「走。」金滿堂順手把鎖擱自己腰帶,飛快地推門而入。


  章珩眨了眨眼,決定藏起來把風。


  柴房十分陰冷,除了帶著一股腐味,還有腥味,臭味。右邊角落堆了五、六捆柴枝,拉了三根繩子掛著鹹魚、鹹肉。


  小花緊閉著眼,氣息有些弱,雙手被綁在背後,嘴巴堵了一塊布,綁著雙腿的繩子系著一個蓄滿水的大水缸。


  臭味來自她身旁一坨大便。


  金滿堂嫌惡地皺了臉,目光定在小花雙臂上,斑斑血跡。她沒有叫醒小花,麻利地把那個毒婦打的重結解開,再喚來章珩,這才把小花堵嘴的布抽掉,叫醒她。


  「哧哧……」小花又驚又喜,喘著大氣,「小鬼,趕快走,你救不了我。快走,我最多到時尋個機會投河。」


  「什麼呀?」金滿堂不太願意在這裡聞著不知道是誰的大便說話。「出去再說。」


  小花極力把話說清楚,「哧……不是,不是要嫁給那個人,那賤婆娘把我賣了,那日我不小心進了茨羅北巷,被從城裡來相人的老鴇相中了,人家出了一百兩銀子買我,明日就要接走了。」


  金滿堂實在搞不懂小花娘想的什麼,「你家不欠錢啊,你一年也能給他們賺五十兩。」這個數目很可觀了,再說小花雙手比她還粗,怎麼去煙花地侍候男人?

  小花沉默了幾息,咬牙道:「她不是我親娘,我才知道,我是外面私生的,我自己娘不知道是誰,我爹不說。」


  金滿堂覺得只要有線索,自然能知道前因後果,問題是現在怎麼幫小花,「是不是那個賣身契已經簽了?」


  小花絕望地道:「簽了。」


  金滿堂被城裡來的人難住了,按照經商的道道來說,城裡的煙花地必然有當地實權人物罩著,來相人的老鴇不差銀子,大概只差貌美如花又各有風韻的小姑娘,與對頭競爭。


  在這種女兒賤如泥的封建社會,賣了女兒換錢是很正常的事,一旦簽了契,恐怕不是一百兩銀子的錢事了。


  金滿堂覺得自己即使出五百兩也不能換回小花的清白,她把自己的見解說與章珩聽。


  章珩十分贊同,「一般都是挑八歲以內的好苗子回去悉心教導,即忠心又好拿捏,像小花這麼大了,我也估計背後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骯臟。」


  近二十年國泰民安,除了西北戰事外無甚外憂,有些權貴閑來無事在內院興起了那種折騰小姑娘或少年取樂的陰暗事。因為從遠處買來,即使死了,也不會有人追究,這種事在近幾年居然大肆流行。


  章珩一個榮休的堂伯也在莊子豢養了兩個性子剛強的丫頭取樂,這事也是他逃出來以後,那個道士告訴他的。


  原想不出人命便不是大事,但章珩現在也覺得這種事十惡不赦。


  金滿堂知道找小花娘已經不能解決問題,想找老鴇又擔心自己弄巧反拙,「我不太懂和上面的人打交道。」


  「要不我出面?」


  金滿堂想得長遠,「這怎麼行,表哥你現在雖然要做我護院,可是等我生意起來了,你還是要做個正事,和煙花女子打交道影響不好。」


  章珩下意識不想和婦人打開道,開動腦筋道:「對了,我聽你說陸知縣也要賣你幾分薄面,要不我們從他那兒入手?」


  「賣個屁面,我沒告訴你?幫他兒子開藥方的是個真正的貴人,他是看在那貴人的面子,才沒和我計較。」金滿堂有些煩躁,很想利用林星宇,可是利用不起來啊。


  章珩快被薰壞,「還是我出面得了。」他只想快些離開。


  「不要吵了,」金滿堂突然叉腰霸氣地說:「我們把小花藏起來,讓這伙黑心的善後去。」到時人不見了,老鴇哪裡肯放過他們,必須要告狀,哼哼!

  「走!」


  章珩二話不說,扛起小花越牆而去。


  金滿堂跟隨,出了柴房三尺后突然回身,嘿嘿笑著入內把繩子和破布撿起,再把鎖鎖上。


  晚些小花娘來送水,開了鎖看不到人,嚇得魂飛魄散。


  章珩三兩下就不見了人影,金滿堂心中驚疑,不敢聲張,只加快速度追到剛才停馬車的民宅。


  當看到章珩正在掏銅板給阿伯時,金滿堂鬆了口氣,「表哥,我來了,我進馬車了啊。」


  「好。」章珩覺得和金滿堂一起真省事,他那個妹妹真是……


  馬車一如來時,速度不快,駕車人淡定自在。


  金滿堂被小花拉扯著,劈頭罵道:「你個小鬼,不要命了是不是?趕快送我回去,我橫豎賤命一條,他上戰場回不來,我就知道我賤了,我死就死了!」


  「哦。」金滿堂不想和她爭辯,也沒推開她,任她把血污爪到自己乾淨的新衣裳上。


  小花突然失了聲,怔忡地瞪著她。


  「上哪?」章珩本想找雞場的人幫忙照顧小花,但覺得自己這個主意可能引人起疑,不太妥當,先問問金滿堂意見。


  金滿堂沉思片刻,「若水堂。」


  章珩卻勒停了馬車,「滿堂,你確定?」已經夠麻煩龔爺一家了,況且那兒又沒多餘人手可以騰出來照顧人,總覺得於心不安。


  他自然是知道龔若水的底細。


  二丫,本應該是個有頭有臉的千金小姐……不過現在這樣未嘗不好,起碼不用惶惶度日。


  「但你的行為,不是又把龔爺拽入泥濘嗎?」他性子有些直。


  「你!」金滿堂火氣直衝腦門,「去了再說!」


  章珩咬牙不語,踏月而行,兩刻鐘的路似乎走了一年。


  明艷的桃林在月色下,顯得更加嫵媚動人。


  金滿堂聞到桃花香味,挑簾睃了一圈后,偏頭望向怵然的小花,她的臉就像桃花似的,明麗含波的眼眸就像清晨起來時凝了露珠的春桃,惹人心憐。


  可真正觸動金滿堂的又不是這些。


  「過會到了,你就呆這裡,不要趁我不在逃跑。」金滿堂其實和她交情不算深,可是大家現在是主顧關係,小花其實算是她的人了。


  當老大的,如果不能保護小的,怎麼出來混啊。


  金滿堂還是不放心,讓章珩守那兒,自己從側門進了若水堂。


  皎月拖長了她的影子,讓她看起來更加瘦小。


  院子里,龔若水支了一張琴,正在調弦。


  眉目如畫的夏欣倚坐在小亭子的樑柱下,月光在他下眼瞼投入一層濃密的陰影,聽到腳步聲后,側頭望向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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