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金氏炒蜆
有心情品嘗美食？
金滿堂登時精神奕奕，他能清早去到她屋裡等待，這說明昨晚收市賣的糕點沒引出大問題，不然按黃二太太的急性子，告到官府里陳宅早就被封了。
金滿堂看著夏欣笑道：「沒問題，椒絲蒜蓉炒黃沙硯。」
夏欣翹嘴，看上去心情不錯，「會不會很複雜？」
金滿堂搖頭，「我去先出去，到酒家再說，順便讓大廚看下怎麼做的。」
她直接讓小晶把出口位移到酒家中留給她小憩的臨近后廚的西廂小屋，再由夏欣負責挑水把兩個大水缸盛滿。
小晶看著夏欣這樣忙碌，甭說多心疼了，「主人，再過三天，我可以直接把空間裡面的溪水引到你后廚井中，可是你要先把井水堵住，不然引出去中和了也沒意義。」
金滿堂有過無數遍這樣的想法，只是一直沒說出來，一來怕小晶能力不足，二來覺得自己這樣太自私。現在聽小晶這般說，不由得心花怒放。
「小晶，我要怎麼報答你，你快告訴我。」
小晶轉著圈圈，「多陪我就好了。」
金滿堂抱著它連親好幾口，「我有空就來。」
離開時，金滿堂拿了十團雞骨草，將黃沙蜆和桂花魚養好后，和夏欣來到定製台那邊。
跑堂管事范常田聽到動靜，連忙放下手頭上的工作，到大堂與金滿堂、夏欣見禮，再打開門板，但未掛上開市木牌。
上午辰時末，所有工人都已經就位。
「今日這樣。」金滿堂想了想，昨天自己掙了銀子，雞骨頭又這麼多，柴火又便宜，所以想了個好點子。
「你說。」夏欣親自研墨，表示洗耳恭聽。
金滿堂特有成就感，昨晚的抑鬱總算一掃而空，「第一點，今日免費老火湯雞骨草燉大豬骨，免費對象，年滿五十歲的老人。第二點，今日推介，黃沙蜆，做法清蒸、鐵板烤、煮湯、清炒。第三點，今日美味，桂花魚，可清蒸、紅燒，限量四條。」
夏欣醮了墨水，下筆前問道：「免費湯有限量不？」
因為不限量的話，廚房很難把握那個度，雖然現在糧食充足，但造成浪費就不好了。
金滿堂現在財大氣粗，無所謂地道：「嗯，讓廚房準備一百碗上下吧，多了自己人喝啊，喝不完讓他們帶回家。」
夏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你倒是會收買人心。今日會來二十隻雞，你打算留幾隻雞腿自己吃？」
「噢，你不說我都忘了，今天的雞呢，我要大廚做白斬雞和鹽焗雞呢！」金滿堂連忙捉了一支小號的狼毫筆，在一張裁成巴掌大的小宣紙上做了記錄。
夏欣著手寫告示。
在他寫完第一項時，金滿堂急忙補充，「停！」
「嗯？」夏欣抬眸瞥向她。
「功效，清熱解毒，疏肝止痛，」金滿堂咧嘴笑，眼神洋溢著自信，「除風濕。」
夏欣露出一絲笑意，將今日推薦的告示寫好后，讓范常田去張貼。
金滿堂看著夏欣的字，說不出的艷羨，「范叔，貼好就可以放出去了，這樣客人看到了，如果需要訂製湯類的話，也能招呼。」
范常田是范大牛的堂弟，由姚飛霞做保到酒家任個小管事，為人做事勤快，誠實有禮，金滿堂對他印象不錯。
「好嘞，東家。」
那告示牌剛放到酒家外，就吸引了一群人駐足觀看。
一刻鐘后，五十歲以上老人可以免費到清蓮酒家喝雞骨草老火湯的消息傳遍了整個樟清縣，早上趕市的孝子聽了，焦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自家高堂在家裡呢，坐驢車不知道來不來得及了。
有膽兒大的孝子因此趕往清蓮酒家，想請求把湯帶回村裡。
金滿堂不知道外面因推出免費湯再次天翻地覆，和夏欣、大廚鄭大柱一起去了廚房。
「首先要反蜆洗凈，」金滿堂先讓雜役燒水，再打了井水把半斤蜆洗上兩回，「和其它食物焯水一樣，用猛火一直燒。」
等到水滾后，金滿堂將蜆投入專門焯水用的工具中，「你們看，一經水煮，蜆馬上開口了，秘訣是一定要搖動這個竹籃子，令所有蜆都均勻受熱。」
蜆獨有的香味，帶著點腥氣從廚房散開。
說完這句話，她就把竹籃子提了上來，放下準備好的涼水中去，「一定要掌握好火候，太熟炒出來就不鮮甜了，時候不到又不好脫殼。因為我們炒蜆肉是要脫殼炒的。」
蜆肉從貝殼脫離后，只有一點點，肉質飽滿，色白，一點沙子都沒了。
夏欣暗暗點頭。
大廚鄭大柱瞪大了眼，「東家，就這麼一點啊？」
金滿堂白了他一眼，「怎麼的，你還想我拿半斤蜆肉賣一百文錢啊，想得美，這可是好東西，輕易不能吃到！」
鄭大柱皺眉看著這團蜆肉，一百文錢，有人吃嗎？上桌後會不會給人罵？
金滿堂好像懂讀心術似的，看透了大廚的所有想法，「你等著吃吧，要你是大員外，十兩銀子你都會照吃。」
夏欣就更好奇，金滿堂會做出一道怎樣的美味。雖然大楚富庶，可十兩銀子夠一戶百姓吃飽穿暖了。
金滿堂走到案板，嚴肅地對切菜的陳有田說：「把刀給我！」
陳有田本身就極怕金滿堂的，聽到她的話，立刻雙手把薄刀奉上。
金滿堂拿了大塊去皮姜、大顆蒜、青椒、紅椒還有蔥。
姜切成細絲，蒜命人搗成泥，青、紅椒切成和姜一樣的細絲，蔥只要蔥白，每段長一寸。
她的刀工夏欣早就見識過，還是覺得難以置信，捉起一根蔥白問道：「這有多長？」
金滿堂異常自信，「全部一寸，一共十二根，絲毫不差，不信你量。」
大廚喉嚨咕嚕一聲，收回凸出的眼珠子。
講真，不用量，看就看出來。
夏欣非要量一量，而且把薑絲和椒絲也量了，果然寬度都是一樣的，「佩服。」
金滿堂不以為然，「不早見識過老子的厲害了？好了，來看，開鍋！」
夏欣把最佳觀摩位置留給中等個頭的大廚，自己隨意往後一站，憑著頎長的身量，輕而易舉把灶頭看得一清二楚。
這就是腿長的優勢。
金滿堂自然是不用燒鍋的，火有專人控制，等鍋燒紅，她先加入豬肉，不能太多，否則會膩。
「大廚，這是快炒的菜肴，你要先把調味料準備好了，除料酒外，鹽和醬要擱邊上備好，你看好我的量，如果客人要求加料另算。」
大廚發現鹽和醬都是極少量，有些擔心味道不足，但金滿堂已經開炒了，也不敢吵她。
金滿堂先放姜，翻炒兩遍加入蔥白，翻炒三遍加入瀝水的蜆肉，左手拋鍋三遍立刻加入調醬，再拋鍋一遍然後加入椒絲，然後拋鍋兩遍加入蒜泥，再拋鍋三遍直接上碟。
莫說本身就廚藝高超的鄭大柱，就連夏欣這個從小吃山珍海味長大的人，也食心大發，恨不得立刻嘗一堂。
金滿堂聞著配菜引出的蜆香味，濃而不郁，真是夠火候，她信心十足，讓人把菜端到廚房外間試食的亭子去。
「其實如果有人想加胡椒也可以，但會搶味，我不建議。」她拿了三雙筷子，連走邊說，「那個誰，小丁香，幫我去買早點，老子餓死了。」
「哎喲，滿堂，什麼香味啊，可把老朽饞死了。我來做早點你吃，你分我些好吃的唄。」李阿婆隔著圍牆就聞到了前所未有的海鮮香味。
金滿堂搖搖頭認真地說：「阿婆，你趕快來吃，早點不要你煮，過會開市你可要忙了。」小丁香識相地多取一雙筷子，然後趕了自己出去買早點。
李阿婆笑容滿面，和他們一起品嘗。
夏欣首先起筷，吃夾了一個蜆肉放進嘴裡細嚼，一個下咽，已經喚醒了所有味蕾，「妙！」
李阿婆和鄭大柱一眼，爭先恐後地夾了一筷子試食，不約而同地道：「哇，妙，好！」
金滿堂笑嘻嘻地取了小碗和勺子來，一人分了一碗，餘下歸自己所有。
夏欣不似鄭大柱和李阿婆無法承受美味的誘惑狼吞虎咽，最後恨不得把碗勺吃掉，他一顆一顆地，慢嚼細咽，無論是神態還是動作，都那麼優雅高貴。
金滿堂吃著熟悉的美味，有那麼一瞬間把賞心悅目的夏欣也當成了美味，老想咬上一口看看是不是脆脆的，可是她的把控力很好，「怎麼樣，你們覺得可以賣一百文不？其實今天也才買了八斤，留些我們自己吃，再也沒有多餘的。」
「一兩銀子我都要呢。」李阿婆笑咪咪，她這樣說，是因為她有銀子。
金滿堂不想把酒家做成只有富人才能光顧的地方，她要做的是普羅大眾的生意，「一百兩，就這麼定了。」又問鄭大柱，「大廚，你知道炒法沒有？」
鄭大柱肅容道：「東家，我記住了，我決定這味菜親自炒，不給下面人折騰。」若炒壞了多可惜。
「滿堂，你快出來。」小花清晨就起床了，自作主張縫製了迎賓用的漂亮圍裙和跑堂用的腰圍，皆綉上了清蓮酒家字樣，本來和掌柜的討論合不合適，再和金滿堂說，誰知道好多丫鬟進來指名要找夏公子訂製燉湯。
小花當然不會真的叫夏公子出去應酬了。
金滿堂眨了眨眼，心想是不是有人來訂湯呢？「我來了！」出去一看，果然看到七、八、九十個穿著得體的丫鬟站那兒，一看就知道是富貴人家的丫鬟。
「各位姐姐，有何貴幹？」她笑著招呼。
一個穿深藍色比甲，頭上插了支銀菊釵的丫鬟氣勢不凡地道：「我家主人著我來訂湯，夏公子呢？讓他出來見客吧。」
金滿堂聽著這調調不怎麼舒服，呶嘴道：「訂湯就訂湯啊，為什麼要夏公子見客，他又不是賣笑的。」
另一個穿灰色夾衫的少女道：「東家哪裡話，昨天我家二公子手底下的丫鬟過來，都是找夏公子訂的湯，如今怎麼又不讓夏公子來了？」
金滿堂走到屏風后的書案坐下，穿花蝴蝶似的丫鬟連忙跟隨入內，七嘴八舌地要求見夏公子。
金滿堂撣了撣案上灰塵，朝小花吩咐，「請夏公子出來。」她打開門做生意，不能跟銀子作對。
眾丫鬟連忙衝到二進門等待，一看到夏欣，個個臉色緋紅，又不敢靠得太近，遠遠看著，目光痴纏。
小花附耳道：「滿堂，要不要教訓這幫小娘們，一點規矩也沒！」
金滿堂擺手，小聲道：「小花姐，就你心有所屬，所以定力十足。再說春天了，這些小姑娘心如春風也是正常。」
夏欣神色自若地坐到金滿堂旁邊，白玉般的手放在桌子，氣定神閑地看著小花叫一眾少女排隊。
為了搶佔頭位，這些丫鬟莫不使出渾身解數，不知誰踩了別人的鞋子，摔了幾個，場面登時混亂起來，甚至有人要動粗。
小花連忙喝斥：「都給我站好了，要不排隊，要不滾出去，咱們酒家不缺生意！」
被她這麼一吼，大家倒是迅速安靜下來，都是領了上命來的，辦不好差事回去交不了差。
在小花安排下，大家排好了隊伍。
首先是那個著比甲的俏丫鬟，入了屏風內。金滿堂把湯譜打開給她挑，誰知她一雙眼睛只盯著夏欣直瞅，絲毫不忌憚。
直到金滿堂拍了拍桌子，她才回過神來，目光痴痴地小聲道：「我家小姐喜聽鳳求凰，還愛玉壺冰心釀，此曲非是天上有，人間也能譜成雙。」
金滿堂揚眉，看著夏欣：「那就來一盅槐花赤小豆排骨湯，清火去濕吧。」
丫鬟板起臉，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態，「哼，金東家，這就是你們待客之道嗎，我找的是夏公子！不需要你多嘴！」
金滿堂把手一指，正是門口位置，「小花姐，給我送客。」
「好嘞。」小花立刻將這個出言不遜的丫鬟往外拉。
「你敢，你知道我是誰嗎？」
「不好意思，我不需要知道。」
「你，林小花，你這個賤蹄子，你知道我家主子是誰嗎？」
「我知道你個……」
金滿堂忽然站起來，打斷小花，「回去叫你家主子老實點，不然什麼鳳求凰，哼。」
「你敢，你敢！」
呯！的一聲，小花將那丫鬟推到門外，她一個不穩摔倒在地，惹得哄堂大笑。
金滿堂悄悄問小花，「她主子是誰？」
神氣的小花登時苦著臉道：「朱家二小姐的近身丫鬟。」
「跟王嬙娘有婚約那個？」
「是啊，聽說是榮休的官家。」
金滿堂知道自己真是又惹了大麻煩，連忙讓排第二的丫鬟進來，希望這個是真的要訂湯，不然又來句碧海青天夜夜心，可是吃不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