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參象
道凡右手緊緊握著左手腕部，在地上萎縮成一團，不停左滾右晃，一聲聲慘叫不絕於耳，兩眼早已淚落如河般，未曾停止過。
仇一尺在遠空處，看著這裡，心中似有一絲不忍，頭哼了一聲，道：「我本不想為難一個小屁孩，這都是你逼我的，清風老人，這可都怪你，怨不得我！」說罷，霍然轉身，凌空飛去。
清風老人沒再去追逐仇一尺，急忙左手拇指與食指用力捏著道凡左手虎口處，右手食指伸出快速戳在其手掌間。
片刻后，道凡方才從那劇烈的疼痛中，慢慢的緩解出來，雖不是那般裂痛，但陣陣輕微余痛還在不停的湧出。
道凡右手抹去臉頰的淚珠，喘著氣道：「謝……謝謝你，老爺爺。」
清風老人搖搖頭，道：「是我害了你呀，孩子.……」站起身子，長吐出一口氣，道：「唉！枉我參象化道少有敵手，不了今日卻栽在了一個小輩手裡。」
說完，又是長舒一口氣，眼神儘是哀落之情。
道凡看著腳下那斷出來的拇指，心有餘悸急忙捂著眼睛轉過頭去。
在他心裡，知道自己的左手，這輩子都不會再有拇指，以後可能也沒辦法再握緊東西，還會被同村其他玩友，嫌棄、嘲笑，一想到，忍不住又是一陣淚水落了下來。
清風老人看著道凡這般，心裡一股惆悵，如果不是自己追逐仇一尺，在關鍵時刻大意，或許就能免去這斷指之痛.若不是道凡的那一句叫喊，此刻斷指或許是自己也難說了。
想此，又是輕搖著頭，閉起雙眼。
片刻后，清風老人開口道：「孩子，別怕。」說著，托起道凡的右手，撥開其五指，細細的看著五指中的拇指，隨即閉起雙眼，在那感知著什麼，氣息平緩有序。
道凡不明所以，獃獃望著清風老人，只覺得眼前這人，是個本領超群，又慈眉善心之人。
對於從小生活在養豬村的他，從未見過方才鬥法中的，一幕幕玄奇妙法，諸般奇異，在道凡眼裡，清風老人似乎有通天化地的本領。一想到這裡，心裡不由的一熱。
過了小半盞茶的時間，清風老人睜開眼睛，在其左手五指內，突然浮現出五條銀色扁平透明條，長短比所在手指稍短一寸，置於中間處，有絲弱弱的柔光淡出。
只見清風老人從地上撿起一個小岩石塊，在手裡輕輕一握，而後伸向道凡左手拇指上，片刻后，待清風老人伸回左手。
卻見道凡拇指上竟是出現了一個和右手拇指一模一樣的拇指，雖是岩石所化，但無論是其上的褶紋，還是細緻到其內的指紋紋線，皆是栩栩如生，與真手指除了顏色差異之外，卻是一毫不差。
道凡看著那岩石材質的拇指，驚喜萬狀，半晌發不出聲音來，斷去的拇指此刻還在自己身旁，沒想到才過去一會功夫的時間，左手竟然就再次出現了拇指，且能靈活自動，與真指一般。
清風老人緩站起身子，雙手背負，仰天看去，道：「孩子，你叫什麼？」
道凡頓了下，隨即醒悟，道：「我叫道凡。道義的道，平凡的凡。」
「平凡的道義……」清風老人默默念著，一會後，道：「你可想學參象？」
道凡愣了下，雖不知道參象是什麼，但見過清風老人使出的種種奇妙法門，能在地面化出人形手腳，還能隨意抓起一個小岩石，變幻出拇指.對從未踏出養豬村的他來說，心裡不由得一喜，當即道：「想……想學。」
清風老人右手拂著長須，面色似乎有一絲難言之語，片刻后，才道出：「參象法門，本不能隨意傳授，但你卻是因我才導致拇指被那……」頓了下，接著道：「奸詐小徒所害，我著實於心不忍.此刻，你的拇指雖有岩石所化的拇指代替，但終不是長久之計，我若是離開，你那岩化拇指也將無法動彈。」
聽到這裡，道凡驚訝的『啊』了一聲，默默的扭動那岩化拇指，想著，若是無法動彈，那要這拇指有何用，心裡頓時狂跳不止，久久無法平復下來。
清風老人雖未轉身，但這一『啊』聲，也能知道道凡此刻心裡在想些什麼，當即道出：「這便是我要教你參象的緣由，待你學成之後，便能自己化出拇指，且依舊能靈活擺動。」
「天色有些晚了，你先回去，明日在這裡，我教你如何參象，但是，切記，絕對不能和外人道起，你能做得到么？」清風老人問出最後一句，轉身面色莊嚴的看向道凡。
道凡立刻起身回道：「您放心，我一定不會和別人說的。」
清風老人這才鬆了下臉，道：「那你就先回去吧。」
道凡忽然問道：「老爺爺，我應該怎麼稱呼您，叫您……清風老人么？」
清風老人右手長須向前一甩，道：「俗名而已，你不需要記住這個稱呼，也不能向外人道出此名，喚我老前輩即可。」
道凡彎折著腰，恭敬道：「老前輩，謝謝您。」
此時，天色霞光早已退去，天空正黑烏烏一片，月色剛剛升起，只有淡淡微光照下，回村的路上，卻是早已看不清走過的鞋痕。
清風老人望著道凡遠去，看著逐漸顯露的星星點點和柔光的月色，淡淡道：「養豬村……當初這裡還是數座山脈矗立在此，沒想，時光境遷，竟是出了個養豬村。」
清風老人說著，面露微弱淡笑，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在回憶著什麼，似乎在感嘆著光陰如箭。
時間猶如拉開弓的那一刻，便再也沒有可能回去了。
「嗷……嗷」
「哼唧.……」
養豬村的各個街道中，傳來了一陣陣豬喚的叫聲。在豬圈中，有側卧躺著的，有小豬仔嬉戲打鬧的，有拱牆角的，而豬圈外只是幾根扁薄木板搭建起來的圍欄。
道凡回到家中，這裡是一個茅草屋，比起周圍的房屋，要顯得破舊許多，泥土牆上儘是破洞和深深的划痕，不知是經歷了多少人世間的風風雨雨。看這般，應該是有許多年沒有修築過了。
家裡只有一位禿頭滿臉褶皺的老人在，此時正在一張破舊方桌前坐著，看到道凡回來，原本還苦愁的臉，在見的一刻，直接笑臉溢出，輕聲道：「凡兒，怎麼才回來？飯菜都涼了。」
「爺爺，我吃過了，在易風家裡吃的。」道凡在門口，站了一會，左手用四指握著那岩化拇指，呈握拳態，但又不敢握的太緊，生怕爺爺發現了自己斷指的事情。
隨即緩步走到方桌前坐下，微笑道：「爺爺，你吃吧，一會飯菜都涼了。」
爺爺知道在村裡，道凡最要好的朋友便是易風，兩人經常會在對方家裡蹭飯吃，當即便沒有多說什麼，提起筷子，便吃了起來。
但夾菜的右手，卻是十分緩慢，彷彿龜走蝸爬那般，不知是不是因為年紀大的緣故，導致身體機能已經越發緩慢。
道凡在一旁看著爺爺這般，道：「爺爺，你怎麼做飯的時候這麼快，吃飯總是慢慢悠悠的，我看的都有些著急了。」
爺爺道：「吃飯，要細嚼慢咽，不能急。」
「可是，這和夾菜慢有什麼關係啊。」道凡心裡雖是這樣想著，但並沒有說出口，一會後，道：「爺爺，你先吃，我去餵豬了。」
說完，也不等爺爺回話，直接跑了出去，說是去餵豬，其實是怕爺爺看到自己那岩石所化的拇指。
這一夜，道凡基本都是在屋外，無論爺爺如何叫喊，道凡的回答進本都是敷衍著，不是說餵豬，就是想在外面賞月，只有等到爺爺睡著了，才敢走進屋裡。
夜風瑟瑟，涼風席席，皎月早已高高掛在懸空之上，周旁有幾些黑雲飄過，映射出點點星輝，偶爾伴隨著幾聲豬喚聲在夜裡。
隔天天還未亮，正是拂曉時分，道凡早早起床，將早飯做好之後，便出門去了。
村中道路，此時已經有些村民，拿著鋤頭正踱步去田裡干農活，但也只是零散幾人，並不多。
從道凡家的茅草屋走到昨日那片空地上，差不多一盞半茶的時間。
道凡來到偌大的平地中，四周空無一物，只有昨日清風老人和仇一尺打鬥時，在地上留下的道道痕迹。
「老前輩昨晚住哪裡？」道凡自言自語的問道，獃獃的望著遠空，感覺下一刻清風老人就又會如同昨日那般，從雲層中飛了出來。
就在道凡發著呆時，清風老人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後，右手拂著長須，輕咳了一聲。
道凡頓的驚愕下，急忙轉身道：「老前輩，您來了。」
清風老人先是眼神上下飄忽，打量著道凡，一會後，道：「你可知何為參象？」
道凡搖搖頭，道：「不知道。」
清風老人淡淡道：「這世間，一桌一凳，一草一木，一山一水，皆是象。參象便是——冥思聚念，化改其形，透入其念，參破萬象。故有四個階段，分別是——冥思，化象，合念，參萬。」
清風老人停了下，看著道凡接著道：「冥思便是在自我意識中凝聚出念空間，繼而在念空間中，去感知萬物的形體外貌，從而形成該物模樣的念體於念空間中。而化象則是將念空間中的念體附著在某物上，化改成念體的模樣。」
「合念則是將自己手指內側的實念注入到化象上，從而便可讓化象之物擁有生命般，且能隨心操控。而最後的參萬……」說到這裡，看著道凡左手的岩石拇指，輕嘆了口氣，接著道：「你現在還不需要了解這個，離你還太早。」 ……
道凡微張起小嘴，聽的一頭霧水，但心中的憧憬早已充盈全身，感嘆著萬千世界竟是這般的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