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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國曆險記 第4章(寡婦依蘭)

  天國曆險記(長篇小說)張寶同

  天黑時,女人洗完衣服,回到屋裡,點亮了油燈。油燈的亮光聚在堂屋的中間,女人就坐在織布機的橫板上,邊織著布邊滿心憂傷地講敘著自己的苦衷與不幸。她說她的名字叫依蘭,今年二十四歲,結婚已過五年。夫君原是方圓數十里頗有名氣的郎中,去年夏天去南山野嶺採藥時墜崖身亡。現有一個四歲的女子在學村寄讀。聽著這話,我不住地為依蘭悲感嘆息,問她為何不乘年紀還輕尋夫再嫁。她長吁短嘆著說像她這樣年齡的男人幾乎都有室有家了。原來天國人口稀疏,男人一到了二十歲,女人到了十七八就很快結婚成家了,很少有人到了二十來歲仍單身獨處。


  說了一會話,我就開始犯困,直打哈欠。依蘭就端燈帶我進到了西廂客房。客房裡的床鋪已收拾停當,換上了乾淨的粗布床單,搭上了白紗帳子,連被子都已鋪好。我就著燈光,脫了衣褲,便倒頭睡下。她則回到了堂屋繼續織布。等我睡過一覺醒來,還聽著那台原始簡陋的織布機仍在發出著睏乏與憂愁的響聲。


  清晨,我被清脆的鳥鳴啼醒,睜開眼睛,卻誤以為是身居家中,但透窗望去,卻見陽光下的天空清新湛藍,朵朵白雲安然悠閑。空氣中似乎有鮮草和野花的氣息。於是,我當即醒悟到此乃天國屬地。起了床,我朝著敞開著的東廂房裡看了一眼。屋裡沒人,床鋪已收拾得規規整整,利利索索。進到廚房,卻見小桌上擺著一碟油香菜和一碟涼調黃瓜,小鍋里剩著大半鍋的米飯。想必依蘭早已下地勞作去了。


  吃了飯,我就快步地朝田地這邊走來,遠遠地就看見依蘭戴著草帽,背向晴空,那件紅色衣衫像一片鮮亮的紅光在金色的稻浪中閃動著,堪是誘人。我沿著坡地上的小路走到田邊,親切地叫了聲嫂嫂,因為我覺得叫嫂嫂比叫大姐更能表達我對女人的那種敬重與親近。


  女人朝我莞然一笑,遞過來一把短把鐮刀。我自小在北方長大,對於水稻只是在電影中見過,還不曾收割過。但是,我覺得農活並不很難,一學就會。於是,我彎下腰來,一手抓著稻桿,一手揮動著鐮刀嚓嚓地割了起來,很快,一大片稻子就倒在了我的身後。但是,我的衣衫不一會就濕透了。依蘭就招呼著要我到田邊歇息。


  依蘭坐在旁邊的草地上,從瓦罐里倒了碗茶水遞過來,然後就雙唇輕啟,邊看著我喝著茶水邊微然輕快地朝我笑著,那樣子很溫存也很迷人。等我喝完茶水,她又將手裡的草帽給了我。我接過女人遞過來的草帽扇著風,朝著女人笑著望著。熱氣把女人的臉頰染得緋紅,使得她那端莊清秀的面容透出著一種嬌嬈迷人的光色。我知道女人沒了男人,終日辛勞忙碌,鬱鬱寡歡,難有喜色笑臉,就想陪著女人多說說話,親近一些,好讓她歡喜高興起來。其實,除了同情與敬重之外,我對她還有種喜愛和眷戀之情。


  近中午時分,依蘭要回屋做飯。我就一人在地里干著,好等她做好飯時來叫我。可是,過了好一陣,不見依蘭來叫我回屋吃飯。干著干著,我就有些累得干不動,也覺得依蘭已把飯做好了,就朝屋舍那邊走去。走到屋前,就見一匹青色的馬拴在屋前的樹上。顯然屋裡是來了客人。我知道在這人跡稀疏的天國,能來個客人實在是件稀罕事。於是,我就朝屋裡走去,想見見來訪的客人。


  可是,當我走到門前時,卻聽到依蘭掙扎呼喊的聲音。我不知出啥事,急忙進到堂屋,朝依蘭的繡房卧室裡面一看,一個身強力壯的大漢正將依蘭摟抱著壓在床上,無理強求地說著,「我的小娘子,你就依了我吧。」而依蘭一邊奮力地掙扎著,一邊喘著氣力喊著罵著,「你若是再不住手,我就將你告知議事府。」可是,那個壯漢卻並不放手,繼續強行地解著女人的衣扣。


  我進到屋裡,不慌不忙地把鐮刀放在了那人的後頸上,說,「想死想活?」漢子一見此狀,當即就鬆了手,哆哆嗦嗦地答道,「鄙人有罪,請後生饒恕。」我並不想輕易地饒過這個無賴,可依蘭卻大驚失色道,「龍華公子,切莫莽撞傷人。」說著便推開那人,要與我奪取鐮刀。見依蘭這等態度,我對那壯漢警告著說,「看嫂嫂的份上,今日饒過你一命,下次再犯,定當不饒。」那人連連應道,「鄙人知曉,決不再犯。」我這才將鐮刀從那人的頸后拿開。依蘭就對那人喊道,「還不速速離去?」那人應了一聲,慌忙下跪作揖,「鄙人無禮,有侮嫂嫂,望嫂嫂多多恕罪才是。」說完,便垂喪著匆匆離去。


  女人從床上慢慢坐起,衣冠不整,髮髻散亂。她一邊系著衣扣,整理儀容,一邊抹著眼淚,悲切傷感。我忍不住地問道,「嫂嫂為何如此輕饒此人?」女人輕嘆一聲,說,「不如此,又能如何?」我說,「為何不帶他見官發落?」女人抹著淚說,「此人只是好色,並非壞人,能饒且饒,如若帶他見官治罪,豈不是要害他一生。」我不禁感慨道。「嫂嫂心善。」


  女人一天沉悶不樂,寡言不語,晚上也沒紡線織布。我知道女人的心情不好,就想過去陪她說說話。我見東廂房屋的門洞開著,燈火閃亮,就叫了聲嫂嫂,進到了屋內。女人正靠坐在床頭上,默默地落淚。我坐在了女人的床邊,望著女人說,「嫂嫂既然已經饒過那人,為何還要記恨不忘,傷心痛感?」女人搖了搖頭,說,「我豈是為那小事記恨,只是悲感命運不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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