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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少師

  目送江承進入內室,沈懷風眯了眼打了個哈欠,最近晚上總是睡不好,楚傲寒這死小孩自從身子好多了以後就開始折騰人了,半夜裡總是亂動,不是搶被子就是踢人,害得她睡不好,想著午間補個覺好了,可他總是窩在書房裡看書,早晚要看成個書獃子,便耍賴拉著他出來玩一會,消遣一下。她扶額搖頭,前世的自己連男朋友都沒有,如今到了這裡反倒養了個大兒子,又要照顧身體還要考慮他的學習,連人格教育都不能落下。


  現在,他又進去讀書了,蓮心也不知氣得跑到哪去了,她站著考慮了一會要不要去睡個午覺。回想了一下,自己自從那日就再也沒有去給太后請安,是不是不太好,而且她有很多話想要問問太后。


  自己的這個姑姑到底為什麼會幫助自己,無論前朝還是後宮,若沒有她的首肯,想必她不會這麼輕鬆的搜出勾結外面人的證據,也不會沒有阻礙的將中宮的奴才們統一換血,把有異心的人清掃出去。


  可若是說她是站在自己這邊的,那又為什麼會把江承安排到楚傲寒身邊,把他身邊的人換成了楚傲寒的眼線,她的一系列舉動讓她十分的費解,太后的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葯?還是說,她對於她後宮的首肯也是授意沈弼言那個老狐狸?

  就在她千思萬緒不得其法之時,身邊的隨侍已經為她換好衣服,她決定還是親自去探一探虛實才是王道,不然自己在這裡想破腦袋也不會有什麼結果。


  撇去浩浩蕩蕩的隊伍,獨自前往太后的咸福宮去。


  沈懷風的遠去,讓江承有片刻的放鬆,他稍稍吁了口氣,恭敬的跪拜在楚傲寒的腳下,與對沈懷風的態度不同,他那份恭敬帶著敬畏與尊崇。


  「皇上,屬下已經打聽過了。」江承知道楚傲寒的嗓子不好,可他沒有示意他起身,他動都不能動一下。


  楚傲寒斜著眼看了一眼匍匐在自己腳下的江承,沒有說話,只是手中的書頁被他翻過一張,繼續將目光停留在上面,不聲不響。


  因為少師講學,門窗自然都是緊閉的,沒有旨意任何人都不能隨意進來,所以江承並不怕有人進來打擾他們,況且外面有尹子都想來也不會有人能靠近這裡,所以他大膽的報告著自己這幾天來的成果,「經過幾日的調查,屬下發現那些刺殺皇上的歹人被沈弼言從兵部的牢房中調換了出去,藏在了近郊的一所庵中,想來他是想借用這幾人.……」剛想說出自己的想法,卻一下子噤了聲,他差點忘了,眼前的少主是最討厭別人自作聰明的猜測,任何事情一定要抓到實處才可以在他面前說出口。


  楚傲寒嗯了一聲,端起一旁的茶碗,飲下碗中清水,舌尖的薄荷清甜味依舊瀰漫著芬芳,他問道:「剛才?」


  江承立即領會他的含義忙道:「皇後娘娘以為屬下是沈弼言的人,故而攔下我,意圖敲打。」


  楚傲寒淺淺一笑,覺得她有些多事,好像真的把自己當成小孩一樣,讀個書也要她操心,他難道沒有告訴過她,這滿書架的書他早在兗州時父王就已經全都教他讀了許多遍,有些他甚至能倒著背出來。況且,眼前的這個少師也並不值得她這樣的防備,雖然這人是沈弼言藉由太后的手送到他身邊的,可面前的這個江承卻並不是真的江承,眼前的青衣男子的真實身份是劉氏的家族暗衛尹天機。楚傲寒的生母劉氏本是前朝忠烈劉長青將軍的玄孫,前朝覆滅之後劉氏所剩不多的族人隱姓埋名躲到了兗州避世,到楚傲寒母親一代劉氏的族人已所剩無幾,索性劉老將軍有遠見,早早培養了一批及其忠誠的暗衛,世代守護劉氏子孫的安危。


  此次來京,楚傲寒並未帶許多人一是不想暴露母親的真實身份,二是想讓這些勢力集結在宮外,讓他們能夠物盡其用。可誰曾想棋差一招,只是少帶了幾個人便險些喪命與宮中,他的手撫上脖間的傷痕,心中還是有輕微的顫抖,午夜夢回那一個個猙獰的面孔總會在濃霧中忽現忽閃,兇狠而可怖,每每驚醒都讓他再難入睡,他捏了手中的書,暗嘆自己果然還是太年幼,才會讓那瘦弱的肩膀為自己遮風擋雨,每夜握住他的手,做他夢前的守門人,為他驅趕那糾纏不休的噩夢。


  沈弼言生性多疑,初入京城之時尹天機並不主動投奔,生怕被沈弼言查出自己的真實身份,所以只是暗中觀察著一名窮困潦倒的酸儒書生,他了解到這名男子已經被沈內閣看中想要招起麾下,雖然心中焦急的想要知道少主的情況,卻不敢貿然行動,直到前些日子那名叫江承的男子被接入沈府,他就知道他的機會來了,他易容成男子的模樣,在沈弼言幾次三番的試探下代替了真正的江承做了入幕之賓。


  「讓剩下的人依次進入沈弼言手下為其所用。」楚傲寒將手中的書放下,目光灼灼,自有一番思量。


  尹天機不敢多問只低頭道了聲是,他的家族世代為劉氏所用,從小接受的教育就是為劉氏的血脈為尊,為他們而生,為他們而死,莫敢不從。


  「那麼,該教些什麼,江少師便教吧。」


  江承從地上站起身,換了一副模樣,還是剛剛見沈懷風那樣的模樣,帶著冷冷清疏,從一旁的書箱中抽出一本《勸賢》,這書箱中的書是沈弼言特特為楚傲寒挑選的,就像這位江承江少師一樣。《勸賢》是一本言官勸告皇上的名流史書,這本書是一部古板而沉悶的君王手冊,他是歷任君王的啟蒙政治論書,告訴君王,無論君王多麼荒唐都是可以被理解和接受的,作為臣子與臣民只有忠心的份,是不可以以任何形式批判和違背君主的意願,用道德的枷鎖框出森嚴的等級制度是這部書最高的思想傑作,從表面上看這確實是一部不錯的君權論調,從道德的層面告訴帝王這個世界上不遵守君王管制的都是違背道德的人,可從現實情況來看,若楚傲寒真的按照這部書的意願,按照沈弼言所期望的步調成長,只怕到時候自己就變成一個暴虐而獨裁的君王了吧,過度強調君權,將一切的忠誠視為理所當然的君王,又何來長治一說呢。


  楚傲寒接過那本書,只是冷笑一聲,好一個深謀遠略的沈內閣,比那張太傅更加的心思深沉,只需要區區一本書就能不動聲色的輕易轉變一個國家的格局和運途,與這樣的人抗爭,只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想要徹底扳倒他,需得從長計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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