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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轉機(一)

  是什麼時候離開那個真實而又可怕的地方的呢?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再回神時已經回到了冷宮,這個四面透風濁晦不明的地方,她安靜的躺回自己的被褥之中,只留一句告訴雲墨我願意離開就沒再說過話了。


  蓮心有些擔心她,只是礙於她不願意說也不好開口去問,只是想熱鍋上的螞蟻來迴轉個不停,反之岳青衫卻異於尋常的喜悅,他忙不迭的放飛了阮雲墨留下的信鴿等待著他的回復,他出宮有望又怎麼能不開心呢。


  太陽東升西落,沈懷風看著金黃色的光暈從窗子的一頭走到了另一頭,她從來沒有這麼認真的看過太陽的顏色,帶著溫暖人心的顏色和溫度湧進屋內,那明亮的顏色從耀眼到暖黃,卻一點也沒有融化她墜入寒冰而僵硬的心。


  蓮心端進一杯茶水,緩緩倒入粗砂燒制的茶杯,滾熱的茶水漾出的熱氣氤氳了乾燥的空氣,也模糊了蓮心的臉。她柔聲道:「小姐去找皇上,可是沒談得攏么。」


  沈懷風沒說話,只是接過那杯茶喝了一口,她小心的啜飲著,生怕那滾燙的水燙壞了她的口腔,「蓮心,你說我是不是該跟著雲墨離去。」


  蓮心也為自己倒了一杯,但也只是看著那杯茶默默不語。冷宮貧寒,吃的茶葉不比從前那樣的金貴,只是一些陳年的苦茶兌著碎茶梗組成的仙舟茶,捲曲的碎梗沉沉落在杯底,暈染出一抹慘淡的黃綠色茶湯,如此拙劣的茶卻有著仙舟之名,當真有些可笑。


  「我知道我現在的處境,如臨深淵,只要我抓住雲墨伸出來的手,便能一世無憂,脫離苦海。」她放下手中的茶盞目光恍惚,似乎在說一件極其尋常的事。「只要離去了,就不會再有勾斗,也不會再有苦惱,皇后之位即使讓給別人我也不會再在知道了,楚傲寒將來會有許多孩子,我也可以不用考慮叔父會挾子霸權安心生下自己的孩子。」她說這些話時不像是在陳述事實,反而更像是說服自己。


  蓮心沒有跟著她一起笑只是淺淺回:「你能保住性命這是我希望看見的,既然小姐已經想好了,蓮心也不會阻攔您的選擇。只是,蓮心希望在出宮前您能正視自己的感情,你好好想想,你和阮公子,是否還一如當初,若是沒有皇上的存在,小姐你還會這麼迷茫么?既然你決定出宮,那就要做好沈懷風這個人從此徹底在這個世界上消失的準備,也要做好永遠不能再度再站在皇上的身邊決定了,千萬不能因為一時的迷茫而傷害了三個人。」


  她聽著蓮心的話靜靜出神,正視自己的感情么?她和雲墨已經不復當初,這是她一直都知道的,那她和楚傲寒呢?她對他的感情是從什麼時候產生了變化?她的臉莫名被淚水打濕,淚水冰涼涼的滑過面頰,她不能留在這裡的,這是內心在吶喊,現在的楚傲寒早已不是當初那個抓著她的手說要與她並視前行的那個小小男孩,她也不再是那個笑著守護他的助力,她再也沒有能力做到泰然處之看他後宮百花競艷,她已經做不到那樣的從容不迫,她在看到楚傲寒吻上白芊芊時,看到他們一家其樂融融時,她感到了嫉妒,她體內湧出了一種叫嫉妒的毒蛇在滋滋的吐著信子釋放出毒液侵蝕著她的理智,她害怕自己突然的感情,她不知道怎麼駕馭這種不一樣的感情,如果她留下來被這種負面的感情傷害到她和楚傲寒的關係又該怎麼辦,她害怕她會嫉妒,會憤怒,會變成不知名的可怕的怪物,到時他們之間會出現不可彌補的鴻溝,不行,她不能留下來。


  算她自私吧,她的確是個自私鬼。她不敢正視自己的感情,她害怕未知,所以她要獨自留下楚傲寒面對現在的局面,她知道眼前的后妃重臣一個個都在虎視眈眈,餓狼一樣伺機而動,等待他虛弱的時刻,可他有白芊芊,是的,他孩子的母親。她不能為他生孩子,可白芊芊不同,她那麼愛他,一定能做到她沈懷風做不到的事情,她可以為他生許多孩子,為他建造一個大家庭。她卻只能害得他被動而行,多受鉗制,這早已失了自己當時的初衷,所以只要她離去,他就不再有負擔了。


  她閉上眼,像一隻烏龜般縮進自己的龜殼般縮進了被褥之中,蓮心見她這樣就知道,自家小姐對別的事情都是充滿幹勁,無論什麼事都願努力去嘗試,可唯獨面對感情時像是萬年老鱉,總是推著才能走兩步,甚至遇到不確定時便把自己整個封閉起來,以此逃避問題,以為這樣就能解決事情一樣。她無奈的搖搖頭,拍了拍被子,那悶悶的聲音似小皮鼓,沒有給她任何回答。


  這一面沈懷風她們忙著出宮事宜,根本沒有心思去注意後宮的動向,而後宮就在這時發生了一件大事,這件大事徹底改變了前朝的格局,楚傲寒案頭請奏重新立后的摺子似乎在一夜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那些朝臣伺風而動,不再提廢立並且誅殺沈懷風,而是靜靜觀察著事態的走向再決定把寶壓在誰的頭上。


  這件事其實起因很簡單,不過是小皇子百日祈福,請了諸位妃嬪一道去纖雲宮參加宴會,誰知宴會結束后,孩子卻被發現暴斃在殿內襁褓之中,而進入過殿內的后妃就有了巨大的嫌疑。嬑貴妃因喪子遭受了極大的打擊,一時卧床不起,而那日進入過內殿中的后妃就有張幼蘭與沈卉雲,尤其戕害皇子她們二人嫌疑最大,經過一系列的查探,發現沈卉雲的宮內有種植過意芸草的痕迹,這又使外人不得不聯想到皇后毒害妃嬪事件,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沈卉雲身上,而張幼蘭為避嫌疑一時也將自己置於宮中,不再出來節外生枝。


  而張派更是笑看此出鬧劇,這個嬑貴妃本因有子可借子登臨后位,誰知好好的皇子偏這樣說沒就沒了,而與張幼蘭競爭最激烈的沈卉雲卻因為陷害皇后毒殺皇子的嫌疑被軟禁在自己宮裡,無詔不得外出,這讓他們如何能不暗自竊喜。


  而沈弼言整個人也為這件事忙得焦頭爛額,飯食不思了幾日,他本來手中比張派握著更多的砝碼,一個當朝皇后,一個替補皇后,只要他想就能讓皇后之位一直屬於沈家,眼見這兩步美棋被攔腰折損,這讓他如何不氣惱,想要再送新的女子進宮只怕也不能解得燃眉之急,沈家餘下的女兒要不就是旁系,要不就是未長成,如何能送到宮中任人魚肉,豈不是羊入虎口平白為他人做嫁衣。


  不由恨嘆這沈懷風和沈卉雲這兩個不爭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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