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三章 憶往昔
「嗯。」她輕輕的回答,她覺得眼前的男子這簡單的話語給了她許多安穩的力量,她低下身子,彎起雙臂環繞他的肩頭,嗅著她熟悉的味道,貪戀他清風一剪的流轉,「我知道我可能是多餘的操心,可如果你要做什麼,一定要告訴我,別讓我擔心。」
一處薄梨花的清香,沾染了她眼角的涼,她眼中破碎的慌張被他攏住,她害怕再失去他,他看著她的手拂過他胸前的傷,微微顫抖忽而一僵,他開始懊悔,他當時不該這麼做,他開始明白這樣的行為不是在傷害自己,而是在傷害她,蹁躚歲月他不知要怎麼才能彌補自己為她帶來的心傷。
淺笑,笑意闌珊,「我答應你,一定不會再讓你擔心,所以笑一笑罷。」
「還有,你惦記的那些孩子已經被我派人調換了,不必再擔心了,還有你的母親,人雖然在沈府,但看著你父親的份上,我相信沈弼言不會太過分的。」他揉揉她的發,為她理好身上的衣衫。
她驚詫,她還未對他說,他又是怎麼知道的。
看著她張大嘴的傻樣,楚傲寒笑了起來,「你當真以為我這些年會這麼老實聽他擺布么,他身邊早已是我安插的人,他的一舉一動已經在我的掌控之下。」
「真的?那你是不是已經有對付沈弼言的方法了?」她像個好奇的孩子,湊到他眼面前咕呱的問了起來。
他撇嘴一笑,推開她湊近的臉道:「不許再問了,嘰嘰喳喳像只小麻雀。」
見她不依,捏了捏她的臉蛋,「再問我就要吻你了,把你的嘴巴堵上看你還有沒有那麼多問題要問。」
她雙眸晶瑩,澄澈清明,看著楚傲寒的臉笑意漣漣,湊上自己的雙唇,吻上他的冰涼,柔軟而細膩的肌膚貼近他的身體,她的雙手扣緊他,兩人對視一眼展露笑顏。
為沈卉雲送飯的內監在第三天才發現了她殿內的不正常,她沒有像往常一樣吵鬧摔打,也沒有丫頭的哀哀啼哭聲,什麼都沒有,死一般的寂靜。
內監壯著膽子悄悄進入才發現,沈卉雲早就一脖子吊死在屋樑上。
聽著蓮心一邊描述著沈卉雲死時的慘狀一邊想著,她那天可半分沒看出沈卉雲有一絲不想活的念頭,那樣的龍精虎猛的與她分庭抗禮,當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現在外頭都在傳言,說是小姐你…」蓮心試探的看了一眼沈懷風,下面的話沒有說出口,岳青衫才注意不到這些,接了蓮心的話脫口就說:「都說是你對於沈卉雲陷害你的事懷恨在心,故意找人悄悄把她吊死在屋裡,現在滿宮裡的女人都怕你怕的緊,說真的,別真是你找人弄死她的吧?」他插著雙臂翻了白眼不耐煩的語氣徹底惹怒了蓮心,她連忙制止他的話,「你這個刺客怎麼這麼口無遮攔,我和小姐說話你湊什麼熱鬧。」
「咳咳,蓮心算了。」沈懷風連忙勸慰兩人,瞧這兩人劍拔弩張的架勢,勢必會有一場大戰,想當年蓮心可是連尹子都這種水準的都不放在眼裡的,「寒露到底才是比較委屈的那個。你瞧他一刺客獨狼,現在混的跟條看門狗一樣,你也不能太過分,好歹讓人家叫喚兩聲不是。」
她話一出,蓮心噗嗤一聲就被逗笑了,岳青衫一臉豬肝色,怒視著嘲諷他的沈懷風。雖然知道她明明是在說話氣他,可腰間的劍卻始終沒有拔出,只一個人氣呼呼的躲到角落不再理會這兩個可惡的女人。
蓮心吐了吐舌頭,道:「咱們別理他,出去遛遛吧。」
沈懷風一想也是,沈卉雲自裁這種事也不是什麼見得光的事,也不知叔父和三叔那裡又是怎麼說的,她做為沈卉雲的姐姐,總要去打點一番才是。
本想著去楚傲寒那裡給沈卉雲至少死後博個貴妃的名號,可還沒到御花園就聽見嘻嘻索索,群雌粥粥的嬉鬧聲。
「我瞧著定是她們沈家自己作孽,才有這樣的下場。」說完,嬌俏一笑,隨後又是幾人陪笑聲。
「榮姐姐這張嘴真是…」似乎是南婉儀的聲音,她言語間全然是幸災樂禍:「我聽說死了的惠妃死之前最後的就是她那位姐姐,見完當天晚上就死了,你們說到底是什麼樣的話才能有這樣的效力讓一個人一脖子吊死自己。」
「我覺得那件事和她脫不了干係,一定是惠妃知道了些什麼,被滅口了,亦或者就是一切事情都是她在背後指使,想想看,太子死了誰得益最大。」她們說得就像是親眼目睹了一切一般,說得那麼確信,而沈懷風只是靜靜聽著,拉著蓮心的手阻止她要衝出去撕裂她們的衝動。
「在人後嚼舌根的人,一向都是無能的,因無法與被議論者比肩故而口出惡言,與她們生氣無益於浪費精神。」男子清淺的聲音從背後響起,一道白光飛速閃耀了沈懷風的眼,她回首才見一撇溫柔暈染在那眉眼如畫,如月初新泓,漾起心湖幾波搖蕩,那年少年縱馬從她眼前過,勾刻出多少形狀。
「雲墨。」她輕喚他的名字,這是她曾經約定過一生一世一雙人的那個人的名字,可時過境遷,除了感嘆一句韶華空付,一地清霜作瓊華,只余無可奈何。
他眼內是安詳的模樣,像一碗甜湯入喉腸,溫香恬淡,撫平她心上皺褶的惆悵。
耳邊早沒了那些咕呱雜訊,想是聽到了動靜,盡數四散奔逃,只留著她和他在這處比肩同行。
小亭風滿,直躥入懷袖間,阮雲墨站在風口,為沈懷風遮掩那一處飄散來的餘風。
兩人長久間都沒有說話,只是就這樣看著彼此,感受那熟悉的氣息。
也不知從哪裡飄來悠揚的琴聲,忽近忽遠,急旋慢撫,曲意低吟,念往昔,回首已是匆匆浮雲,光陰交錯,那些良辰美景早已蝶化紛飛。
還是他先笑出了聲,「總是能記起你每次都都會逃離先生的琴藝課,拉著我瞎胡鬧。兩人最後一起被先生罰板子。」眉間鐫刻起一絲溫然,眼角微微亮,與她一同笑了起來,回憶少年時光,花千樹,燈萬福,牽衣相告,愛意流連。
她笑著笑著,卻流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