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五章 蓮心
蓮心跌跌撞撞走到那口棺材旁往裡看,一具面目全非的屍體安靜躺在其中。
黑色鈦金所制的盔甲耀世流光,鈦金製作提煉極為繁瑣,鈦礦本就難得,想要製成這樣的盔甲更是難得,放眼滿國,也只有當今的皇帝配穿了。
這副盔甲貴重就貴重在輕巧便利,卻異常堅固,普通的兵刃是不會隨意穿刺而過。
她的手觸及到那面盔甲,不由暗暗驚嘆,到底是什麼樣的武器,能夠穿破如此堅硬的盔甲。
只是她實在是不願意相信,那樣蓋世的皇上會是眼前的這具屍體,滿是血污,也不知跌入了哪裡,臉上早已被颳得面目全非看不出原來的樣子。
可是,她一個常年伺候在皇上皇後身邊的人都不敢確認眼前人是誰,大老爺又是如何肯定眼前人是皇上?
她皺眉,目光劃過屍體周身,胸前那黑洞洞的傷口,略有不忍,耳邊又聽著大老爺得意洋洋得對著小姐說的那些話,心知小姐此時心裡怕是不好受,立場也是難得一見的難堪。
她的目光持續游弋,直至劃過那具屍體上一抹色。
霎時,如厲雷劈下,幾乎不能自抑。
她倒退數步,不可思議地捂住自己的嘴,試圖不讓自己叫出聲來。
淚,就這樣流出來。
「蓮心…」沈懷風站在不遠處,看到她淚流滿面的樣子,厲聲叫道,「這不可能,你為何如此確定?」
蓮心還未作答就聽沈弼言呵呵一笑,「娘娘又如何以為,臣會帶個假的皇上回來?」
看著她悲戚戚的模樣,聽沈弼言這麼說,沈懷風頓時瞭然於胸,眼前似蒙上一層灰煙,天旋地轉站都站不穩。
「小心。」阮雲墨疾步上前扶住沈懷風。
她深吸吐氣,漠然一笑,心頭的不安逐漸騷動,漫溢而出,漆黑無比,將她的心神支配。那抹子蒼涼任誰看了都不由心傷,她搖搖欲墜的樣子與寒山細縫間的折枝碧梅一般無誤,細瘦孤涼。
恰似一縷燃著的蒼炱,飄忽悠遠,彷彿眨眼間就會消失不見,玉殞香消。
阮雲墨悄聲哀嘆,似有似無,如撥爐炭苗,嗶啵一聲又隱入了沈弼言得意的笑聲之中。
「叔父膽子可真是不小,當著本宮的面也敢如此放肆,即便本宮皇子早夭,也輪不到臣子的孩子謀朝竄位,叔父是想做那亂臣賊子?」
「呵呵呵呵,懷風啊。我當時也是看你機靈才想著送你進宮,誰知你卻如此不開竅,當真是可惜。」沈弼言搖了搖頭,一副惋惜的模樣。
她沉默不語,只是內心盤算著,手指不受控得在袖中來回搓著。
「既然娘娘覺得我是亂臣賊子,那麼臣就做一回亂臣賊子吧。」他一個眼神,他身後的軍隊立刻瞭然,恭敬點頭,魚貫而出。
一時內,正陽殿內就只剩沈弼言與沈懷風互相對視,蓮心依舊在哭泣,撕心裂肺聞著動容。
阮雲墨想著,沈弼言這是要做些什麼了。
他看著沈弼言小心得放下懷中抱著的孩子,捏住腰間配刀,就這樣看著沈懷風。
「叔父是想殺人滅口了是嗎?」
「皇後娘娘與皇上夫妻恩愛不離,因不忍皇上黃泉路孤,特立皇子為帝,由沈卿代為撫養,為託孤大臣。」他似笑非笑,答非所問的回答了一串話。
「看來…叔父是要罔顧親情,打算親手解決自己的親侄女了。」她閉眼,手指搓揉的速度愈加的快了,再拖一會…
「娘娘既然不願接受這個孩子,那我就不得不這麼做了。」
沈弼言提起手中的劍,直著向沈懷風飛撲而來,他至少有十年沒再碰過劍了,年少輕狂時總愛劍花狂舞,想過快意恩俠,那時的他想過要做一個將軍為國盡忠,名揚天下,或是豪俠,仗劍天涯誰也無法阻擋。
但命運如是,偏偏好意捉弄。
家族落末,族人流離,百年富庶一夜傾塌,他不得不贏取功名,重整旗鼓。
可權利的滋味,真好啊。就像是一種毒,一種癮,他看著自己年輕的手掌,攪弄風雲,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所有人都拜服在他腳下時,他沉淪了。
權利與他確實食髓知味。
面對他的來勢洶洶,沈懷風顯然沒想到他會這麼迫不及待。
她揉身撲到一邊,躲過了沈弼言手中的銳劍,阮雲墨從她身後閃身,用劍去擋,生生承接了沈弼言那一招的七八分力道,連他手裡抵擋的刀都震得嗡嗡作響。
可見,他真是起了殺意了。
兩人廝殺亂斗,刀光劍影,沈懷風連滾帶爬狼狽逃竄,也不知是何意,雲墨的武功竟半點沒佔得上風,倒叫沈弼言打得節節敗退。
慌亂之際,沈弼言一個飛腳,就踢中阮雲墨心口,將他踢飛老遠。
蓮心上前拉起沈懷風,還沒等說話,沈弼言就追趕上來。
「娘娘,無謂做抵抗,你死後我自會為你風光大葬。」
他說著,刀就直刺進沈懷風的胸膛。
她躲避不及,明知沈弼言的劍就在眼前,可卻半點也沒法躲開。
她閉起眼睛,不敢去看自己被利劍穿胸的恐怖模樣。
等了半刻,她都沒有感受到自己身上哪處有破損,只是胸口略有些濕意。
她睜眼,只見蓮心一把堵在自己面前,用自己的胸膛生生受下了沈弼言的劍,那把劍刃刺透蓮心的胸口,血一下子就噴涌而出,澆了沈懷風一臉。
蓮心身子一下子就倒在了沈懷風的懷中,她慘叫一聲抱起滑落的蓮心。
「蓮心,蓮心…」
沈弼言眼中半點波瀾也沒有,看著蓮心就如一隻弱小的驅蟲,他一把將那把劍從她胸中抽出,連甩了三四下,才將那劍上黏著的血污甩掉。
劍被抽出,蓮心胸上的傷沒了著落,血一下子濺了了出來,紛亂如雪,潑灑滿地。
「小…姐。」她伸出手,逝去了沈懷風的眼淚,她的視線已經模糊,手中的溫度也不斷下降,沈懷風的眼淚在她指尖,倒是愈加滾燙了。
「蓮心…你別丟下我…別…丟下我。」
「小姐…別哭…」蓮心用儘力氣扯出一抹笑,唇角咳出的血沫順著臉頰一路流到了耳邊。
「蓮心…怕是…陪不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