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小真子
天黑之前,百里搖搖晃晃地回到了東宮。
一隻腳還沒有邁進去,就被王護著急忙慌地拉住,「百里策,你又到哪裡去了?一天到晚不見人影。」
百里佯裝醉酒的模樣,靠在王護身上,「你說你,怎麼著也是個寧遠將軍,姜國太子身邊的左右手,怎麼一遇事,就學不到你家太子爺半點沉穩的模樣?」
王護聞到了淡淡的酒味,問了一句,「你從來不飲酒,今日發什麼瘋?」
百里低著頭,笑著說,「邊關的燒刀子,喝得嗆人,太難喝了。」
他湊到王護耳邊,神神秘秘地說,「這萬安城的酒,可香了,但是呢,這萬安城的女人比酒還香。」
王護聽到百里的瘋言瘋語,有些生氣地推了他一把,「今天是什麼日子,你不知道嗎?還敢尋歡作樂?」
看著被自己惹惱的王護,百里很高興,不懷好意地笑了,「逗你玩的,我怎麼敢?要是被你家太子爺知道了,指不定要怎麼弄死我?」
王護拉著他的臂膀,往裡拽,「算你還知道點分寸。現在我們回到了萬安城,天子的腳下,多少雙眼睛盯著爺,盯著咱們,一舉一動都會有人大題小做,哪裡還會像邊關那般隨性自在?」
百里開玩笑地說,「那不如我們回去?」
王護看著天上,彎彎的月亮,看起來和邊關一樣。
邊關有的是寸草不生的黃沙,有的是一眼看不到盡頭的草原,而這裡只有四四方方的圍牆。
他沉默了。
百里知道自己說的就是屁話,摟著王護說,「開玩笑的。別每天都跟門神似的。」
王護瞪了百里一眼,很嚴肅地對他說,「從前,你是隨性慣了,甚至都可以直呼爺的名諱。爺都不責罰你。如今,不一樣了。爺的日子也不好過,你少給他添亂。」
百里不以為然地瞥了王護,假裝很受傷的樣子,「哼,你就知道維護你家太子爺!再說,不就喊個名字嗎?」
「姜淵,姜淵,王護,王護……我偏要喊,你能拿我怎麼辦?」百里故意氣王護。
王護沒有生氣,看著百里,冷冷地說道,「百里,我是為了你好。這裡,是萬安城,是東宮。爺,他是姜國的太子,以後他還會是姜國的王。」
百里知道王護的容忍限度,沒有再繼續開玩笑,「知道了。」
「跟你這裡廢話,爺的傷不太好,快去給他瞧一瞧。」王護又是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樣。
百里苦笑了一聲,「他不過是個小傷。」
就這樣,百里被王護生拽到了書房。
姜淵換下自己的衣服,看著繃帶沉思。當時,他並沒有完全昏迷,只是幾天幾夜,快馬加鞭地從邊關趕回來。
他太累了,累得只是想休息一下。他迷迷糊糊地聽到了小太監的碎碎念。
他想試探一下,這個小太監到底跟泠兒的死有沒有關係?
只是,這麼膽小又蠢笨的小太監應該沒那麼大的本事做這些事情。
「爺,百里回來了。」門外響起了王護的聲音。
姜淵穿上新的衣服,從屏風後走出來,「進來吧。」
「百里,今日你檢查公主的屍身,可發現了什麼異樣?」姜淵站在搖曳的燭火邊,叫人看不清表情。
他很痛苦,自己親口說出這些話,是關於至親之人。
百里畢恭畢敬地回答,「我仔細地檢查了,沒有中毒跡象,身上沒有遭受重擊的傷痕。應該是溺水而亡。」
王護看著恭敬的百里,鬆了一口氣,還好他能聽自己幾句勸。
百里又想了想,補充道,「可是,溺水的人,出於求生的本能。通常會慌亂掙扎,兩手亂抓。指甲里可能會嵌入泥沙,公主的指甲很乾凈。可能是先被人弄暈了,再被人丟進池中。」
百里搖了搖頭,彷彿又不對。
姜淵皺了皺眉,「會不會是因為已經被清理了?」
百里點了點頭,「公主身份尊貴,收殮之時,儀容儀錶肯定精心整理過了。」
百里嘆了一口氣,「我們回來得晚了。屍首、現場環境已經被清理過了,想再尋找蛛絲馬跡,基本沒有可能了。」
姜淵沒有說話,若有所思。
王護上前一步,「爺,還有那個小太監。公主出事的時候,她也在場。」
「當時,她無緣無故失蹤。沒過幾天,被宮人發現也溺斃在池中。這裡面就有很大的問題了。所以我們才匆匆前去查看,畢竟她的嫌疑很大。」
「據宮裡人彙報,她明明已經死了,怎麼偏偏我們趕過去的時候,又會在棺材里發出求救的聲音?」
阿護說了一大堆,百思不得其解,「反正,這個太監一定有問題,故意在那裝瘋賣傻!」
「她可能當時並沒有完全死去,只是窒息了,被誤認為死了。」百里解釋道。
「她只是一個小太監,應該沒有人太在意她的生死。」
姜淵目光幽深,扶著桌子,淡淡地開口,「這個太監,沒有趁機殺了我,反倒救了我。」
百里和王護都很驚訝,什麼時候的事情?
呆在公主身邊的人,姜淵自然派人查得一清二楚。
這個小太監很小就入宮了,無父無母,是個孤兒。
很平常的一次,她被其他太監欺負,恰巧被公主看見了,出手幫她解了圍。
正好年紀也差不了幾歲,公主看她還順眼,便帶回了瑤雲殿。
可憐,連個名字都沒有,還是公主給她取名小真子。
這個小真子做事仔細,手腳麻利,也不喜歡邀功,待人很真誠友善。
慢慢地,公主很是喜歡她,成了貼身伺候的奴才。
姜淵派去保護公主的人,也回稟過,這個小真子對公主很忠心,三番五次地維護公主。
姜淵這才敢留小真子在公主身邊。
百里對姜淵說,「這個小太監,可能是落水的時候,後腦勺碰到了石頭,傷了腦子。」
他拍了拍王護的肩膀,「應該不是裝的。」
「還有一事,她的脈象很奇怪,我也說不出來是怎麼回事?」百里有些懊惱地說。
自己行醫這麼多年,碰到疑難雜症不少,不說治好治不好,第一次在診脈上就難住了。
「哦?」姜淵有些好奇。
「唉,百里策,你平日不是自詡神醫嗎?怎麼這一次連脈象都診不出來?」王護難得有機會打擊他一次。
在邊關那種環境,醫術精湛的大夫根本沒有,隨行軍醫的醫術也是一般般。
可是,戰爭、惡劣的環境,患病的將士卻很多。平日這個百里策仗著自己的醫術,可沒少折騰自己。
「要些時日,待我翻閱古籍,定能找到答案。」百里難得認真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