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他是我的命
午後，回公司的路上，一抹有些眼熟的倩黃色身影映入李燁眼帘。
少女一身及膝的倩黃色連衣裙，裙身上細白線條的花紋讓人感覺到活潑可愛，烏黑的秀髮搭配髮飾整齊編排成複雜美觀的髮型，明媚又充滿活力的笑容讓人不由自主地將目光放在她的身上。
李燁心想：不管她站哪裡，這都是一道美麗的風景線。
心中產生疑慮的同時也推翻了之前的印象，開始不著痕迹的打量對方，卻驚異的發覺少女不論是髮型還是衣著都打理的一絲不苟。
尤其是那複雜的編髮竟也是沒有一絲亂翹的鄭重，如果不是之前的印象和現在地點不對，他一定會以為對方要去參加宴會。
但當李燁看到對方那帶著笑意的眼，眼底卻有一抹死寂時，那種違和感的發現讓他不由產生了一股興趣，認為她和他是同一類人，站臨界點的同類人。
當再次走到車禍路口，李燁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痛苦和隱晦的羨慕，明明當時他也在，可就是那麼一點點偏差，將他排除於死亡之外，他依舊站在臨界點，看著那近在咫尺的慌亂和濃厚的血腥氣息，感覺是那麼遙遠。
當思緒放空的李燁站在路口徘徊停留時，少女忍不住從旁邊走了過來，開口詢問：「請問現在是綠燈么？」
李燁並沒有第一時間回答，他愣愣的看著少女那對靈動的雙眼，看著它由疑惑漸漸變為奇怪和低落。
很快，她眼裡的這些情緒轉眼就全都消失不見，轉變成一種複雜和瘋狂，她轉過了身，看到車漸漸都停了下來，身體輕盈的向前走去。
雖然只能看到她的背影，但少女最後的那抹笑容，還真是，和他相像，等待著死亡來臨的契機。
然而他和她不一樣的是，他不會主動邁出那一步。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
這是他最不願觸碰的底線。
一向從不多管閑事的他，鬼使神差的在少女邁出斑馬線之際拉扯住她。
「還沒到綠燈。」清冷溫潤的音調在李燁口中完美融合，不高不低，帶著淡淡的疏離卻又似耳旁輕語。
少女被拉扯著停了下來，差異的看向李燁，在對方坦然的目光下，微微失神，半響才道了聲謝。
或許是初次見面時少女表現出的痛苦掙扎，或許是她的一次詢問，也或許是她準備踏出的那一步，又何嘗不是他自己的真實寫照？
當綠燈亮起，行至馬路另一頭的不同方向，任何人都只是過客而已。
別人有別人的生活，別人有別人的秘密，而他也一樣。
時間回到早上，周海拿著手中被碾碎的電話卡將至衝進馬桶，回想起監控中所看到的那一幕，心狠狠收縮的窒息感，他就一陣怒火。
「可惡！」
他心疼的繼續看著從道路監控中走過的李燁，哪怕對方是那麼期待死亡，但如果知道這是一場有預謀的事件，想必也不會高興的吧。
明明清楚李燁是那麼渴望解脫，但真的目睹這一切時，周海還是不舍，無數次與死亡的錯身而過都另他后怕。
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了李燁，他會毫不猶豫選擇死亡。因為，這個人是一直支撐著他活到現在的信念。
將手機換了一張卡，周海神情陰晦的撥打了號碼中唯一一個聯繫人。
片刻，接通電話的那頭先開了口。
對方低沉的聲音透露著不甘和憤怒，「你就一定要如此執著於對方么！你看看你近些年都幹了些什麼！」
聽到這話，周海的怒火也隨之熄滅，他淡淡的聲音不帶任何情緒，「你在意過我的生死么？他就是我的命。」
電話那頭的男人面部扭曲，卻也很快恢復過來，他雖恨鐵不成鋼，但為人父的他更是清楚的知道周海的脾性和現在的狀況。
他唯一能做的，只有默默支持周海的選擇。
他為周海感到不值，那個人根本不值得他兒子如此用心，但這有什麼用，說到底，如果不是幾年前的那出事，事情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兒子的生活，也早在那時令他無法插手，再繼續折騰下去，只會使他們之間的隔閡越來越大，但作為一個父親，他又怎麼能甘心？
「我不會再干涉你的事情，如果還認我這個爹，走的時候記得跟我道別。」
電話里傳來的聲音有些沙啞，周海握著電話的手也不由收緊，「好」。
有了對方的保證，周海提著的心也漸漸放了下來，如果還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他可能也來不及阻止。
至於那個電話嘛？或許李燁能猜到是他，但卻不會在意，只可能是惋惜。
而他自己，只要每天能看到李燁的身影，哪怕是這種不正當的暗中監視行為，對他而言都是一種滿足。
更何況，沒人能比他更貼近李燁的內心。
但在這一如往常的觀察（監視）生活中，今天卻出現了變數。
鏡頭拉近，周海在深度觀察，他仔細研究過李燁的生活，習性，也就無法欺騙自己對方在對別人感興趣，尤其還是女性。
從初次遇到少女的印象，到午餐時忘卻自我的嫉妒，還有最後的肢體觸碰！兩個大大的不確定因素就這麼出現在了李燁身旁。
周海嫉妒的同時也並沒有失去理智，他清楚的知道李燁的底線，那個相親的女人在對方也中不過是一個普通人，說是路人也不為過。
但那個少女，能夠讓李燁感興趣的這個人，他不能動。
哪怕只是普通人的相處，卻依舊叫周海嫉妒的發狂，他多想和李燁像個朋友一樣見見面，可就連這也只能成為妄想。
他們一個在明一個在暗，更不可能去打擾對方的生活，哪怕是以陌生人的方式走進對方的生活，也只會得到對方的排斥。
他多想……再靠近對方一點點，一點點就好……
他多想……每天能夠真正看到對方的身影，哪怕遠遠的都好，而不是靠透過攝像頭……
他多想……
多麼卑微的感情，卻也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