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四章 圍困
趙風沉思了許久也沒能想出一個好的辦法來答覆探春,索性先不想了:『姑娘,這個到時候再說,總要先出去找到他們。』
探春嘆氣:『也只能先這樣了。另外,侍書,箱子里有我們帶過來的銀票,全都拿出來給趙大哥。』
侍書答應了一聲便連忙去取了,這個時候銀子能解決的都是小事,怕的就是就算有銀子也不能運來糧食。
趙風沉默著聽探春吩咐侍書的話,還是探春想的周到,當初就想著帶這麼多銀票過來。
潘家畢竟是生意人,這個時候叫人家幫忙不能不拿出些誠意來,自然,他兒子的命應該就是水彥尋能給出的最大的誠意,但難的就是這個誠意隨便給不得。
探春又對著趙風說到:「趙大哥,你畢竟沒有什麼經驗,何不叫龐將軍過來商量一下你該怎麼出去呢?畢竟他也是在戰場上摸爬滾打過的。」
趙風聽了點頭:『這倒是一個主意。』
龐嶺如今在城門外坐鎮其實也是心中焦急的要死,只是圍困卻不攻打,這對士兵來說自然是一件好事,但是對他這個將軍來說就是一件可怕的事了,士兵不動也是要開飯的啊,他們行軍半年多,帶來的糧食馬上就快支撐不住,這種事情士兵一時還察覺不到,但是也不可能隱瞞的太久,一旦這個消息傳出去,軍心不穩,自亂陣腳,這場仗幾乎是註定要輸了。
所以在趙風請他過來說了自己的打算之後,他向來沒有什麼表情的臉上難得的露出了激動之色。
在仔細想過之後,他提出親自送水彥尋到揚州找潘家老爺,兩人從小路走,一路喬裝打扮。
對於他從小路走的打算趙風是沒有什麼異議的,但是對於他想跟著自己同去的打算趙風是死活都不會同意的。
他嚴肅地說道:『顧將軍是一軍主帥,如今王爺不在外面,一切軍事調度都要將軍拿主意,你怎麼能跟著離開,若是真的發生什麼不測,那這麼多士兵要如何調度安排?顧將軍只要給我安排一個帶路的士兵就好了,我不大認識這邊的水路,需要一個熟悉路的人來帶著我。』
龐嶺聽了之後只好說到:『我是不放心趙大人的安危,畢竟這一路過去誰也不知道會遇到什麼,只是趙大人說的也有道理,這樣吧,我回去就派兩個人過來,護送趙大人去揚州。』
他對趙風的稱呼延續了他們在軍中的習慣,以大人敬稱。
趙風聽了點頭:『還要再給我弄一條小船來。另外,我出去之後,還要勞煩龐將軍多來這邊看著點。』
他臨走之前也不能放心探春。
探春笑道:「我在這裡安穩的很,沒有追兵,沒有抓捕,趙大哥你就放心吧。」
多年相處下來,趙風於她而言更像是親人,她現在覺得若是有一天在趙風和黛玉之間發生了什麼衝突,她說不定真的會站在趙風這邊。
龐嶺看了看探春,說道:『趙大人放心,我會隔一天就過來看王妃的。』
探春連忙擺手:『不必的很,龐將軍還是好好在前方,前面軍事瞬息萬變,若是因為我耽誤了,那我真是不能安心了。』
「王妃不必擔心,最近一段時間,在趙大人回來之前,我們應該都不會有所動作,照看王妃本來也是王爺交給我的任務之一。」龐嶺淡淡的說道。
探春默默閉嘴,似乎自己的意見越來越沒有人肯聽了。
當晚趙風就帶著龐嶺送來的那兩個據說是熟悉江南水路的小兵,一艘小船,還有縫在衣服里的五萬兩銀票上路了。
探春送他走了之後便命侍書把大門緊緊地關了起來,侍書忍不住問道:『姑娘,你說趙公子這一趟能順利嗎?』
這樣的問話明顯是無意義的,因為結果誰也保證不了,她之所以還會如此問,不過是想求個心理安慰。
探春抬頭看了看天空,烏黑的天空,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什麼都沒有,周圍不過是一片寂靜的黑暗,一陣冷風吹來,探春下意識地裹了裹披風,搖頭:『我也不知道。』
這一刻她真的體會到了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面對命運,每一個人都是無能為力的掙扎者。
之前是她無知了,也是她太自大了,竟然真的以為可以憑藉一己之力改天換命。
這一刻她似乎就要屈服。
但她在這種情緒越來越濃之前快步走到了屋裡,侍書替她泡了一杯熱熱的茶,她捧在手裡,等到暖和過來才再次開口:「不過,以趙大哥的聰明,我想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畢竟還是事在人為。
不管發生什麼,對於這一點,探春從來都是深信不疑。
侍書無意識地點頭,她已經忘了姑娘為何忽然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只是本能地點頭回應。
探春捧著茶杯坐了一會兒,並沒有去喝那杯茶,這是她懷孕之後養成的一個習慣,晚上的時候不喝茶水。
趙風走後,探春又開始了無意識無目的,沒有任何確切的結果的等待,但是除了等待她似乎也沒有別的可做,侍書和小蟬他們最近幾天在忙著準備過年的東西,龐嶺派來的那個小兵也在為了能過年而欣喜著,這幾次從河邊回來帶來了更多更豐盛的魚蝦,龐嶺也遵循了他在趙風離開的那天做出的承諾,每隔一天都要過來看看探春,雖然這種探望並沒有什麼實質的意義,但他還是來了,沒有一次落下,這大概是獨屬於軍人的嚴格。
但是在他們這樣或真實,或假裝的忙碌和略帶一點兒的欣喜中,探春一點兒也感覺不到過年的氣氛,她每日每日地坐在床上,干坐著打發時光,若是她沒有懷孕,她還能要求跟著趙風一起去揚州,她可以說自己也能幫得上他的忙,對於這一點,想必不管是趙風還是侍書他們都得承認,若是她再任性一點,還可以跟水彥尋說自己要留在城裡陪他。
但是現在她只能無能為力地坐在這裡,等著他們兩個的消息,她討厭這種不受控制的感覺,更可怕的是對於這樣的不受控制她沒有一點兒辦法。
她迫切地想要趕快生下這個孩子,如果說這個孩子當初真切地給她帶來過歡喜,如今帶來的煩惱,也並不比當初的歡喜少,但是不管怎麼算,孩子都要等到過了年才能生下來。
這邊水彥尋愁于軍糧就要告罄,那邊黃大年的情況也不容樂觀,杭州城內的糧食也不夠這麼多人再支撐太久的時間,所以他與兩江總督何學文的書信越來越頻繁,幾乎每一封都是在催促他趕快派兵過來攻打水彥尋的軍隊,並且給自己送來糧草。
但是問題在於何學文經過這段時間的思考有些游移不定了,水彥尋這麼久圍困的只是杭州城,對於他管轄的地界沒有任何的舉動。,這讓他產生了一種錯覺,就是水彥尋針對的其實只是黃大年,跟自己沒有什麼關係。
自然,這不過只是他的錯覺而已。
等到黃大年把水彥尋一開始發出去的公告寄給他的時候,他就明白了,這個時候忽然想跳下船已經太晚了,何況,自己才是主謀,歷來可有主謀能逃脫的過的?
最終他還是狠了狠心,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想要善了是不可能了,錢也揮霍了,人也殺過了,想要這個時候跳船不可能再有機會了。
在又一次接到黃大年的求助信之後他這次終於有了進一步的動作,三萬大軍一起出動,兵分兩路,直指杭州城而來,意圖再明顯不過。
整個江蘇和浙江都在他們控制之下,想要行兵是最快不過,不到十日的功夫大軍已經到達杭州城外,形成了對水彥尋的軍隊的內外夾擊之勢。
對於這些水彥尋自然也是知道的,但他被困杭州城內,就算自己在外面也不見得就能調動。
好在在最後一刻何學文又一次猶豫了,三萬大軍靜靜地在外圍包圍著水彥尋的軍隊,卻沒有進一步的動作了,似乎雙方都在呈觀望之勢,等待著對方先發出動作。
就在他們圍困水彥尋的時候,趙風終於也在兩個士兵的陪同下從小路一路躲避關卡追兵到了揚州潘家。
到了潘家門前,趙風誰也不敢走漏消息,直接要求見潘老爺,連潘家大公子都不敢走漏消息。
當時潘家守門的人還以為是哪裡來的一個叫花子,不打算替他通傳消息,還是之前他跟潘老爺合作的時候潘老爺送過他的一個小玉壺起到了作用,他當時來的時候覺得可能會用得到就小心揣在了懷裡,沒想到還真的派上了用場。
自然了,守門的人是不認識什麼玉壺的,但看他一個叫花子模樣的人能拿出這麼好的東西也有點兒上心了,才肯替他通報。
雖說杭州城內封鎖了消息,外面的人進不去,外面的人出不來,但是潘老爺在揚州城內多少也是知道一點兒消息的,何況自己的兒子就在城中,由不得他不著急。
當他聽說門口有人找自己,還是從杭州城過來的時候,他心中一驚,本能的覺得是跟自己的兒子有關係,所以隨便披了一件衣服就親自出來相見。
但是他往前湊了半天還是沒有認出眼前這個衣衫襤褸,頭髮亂成一窩,身上還散發著陣陣臭氣的人是誰,他走到這人的面前忍不住開口詢問:「敢問這位兄台是?」
趙風有氣無力地把那隻玉壺遞到他面前,潘天奇看到這個玉壺才知道面前這個已經沒有人樣的人就是曾經那個溫潤如玉風度翩翩的趙公子。
他驚呼一聲:「趙公子?」
趙風無力地點點頭。
潘天奇正想說什麼,卻又連忙住嘴,叫下人把趙風扶到了屋裡坐下。
趙風坐下連喝了兩杯熱茶才稍微緩過來一點,潘天奇把他帶到屋裡的時候已經把眾人都遣了下去,就等著趙風開口,潘家夫人也跟著過來等著聽趙風的消息,天下哪有一個母親不關心自己的兒子呢,雖說她一介婦人,對於外面的事情她知道的並不多,但是一個做母親的直覺讓她覺得自己的兒子可能出了問題,而眼前這個人就是能帶來自己兒子消息的人,所以她一直站在眼前不肯離去。
潘老爺憐惜她一片愛子之心,也沒忍心叫她出去。
趙風坐在那裡一直沒有開口,不是他故意耽誤時間,而是他真的已經沒有力氣說話了,現在強撐著坐在這裡就已經耗費了他全部的精力。
本來從杭州城外到揚州只用不到三日的功夫,但是他們從小路走的,一路還要躲避各種關卡和搜尋,三日的路程硬生生地叫他們走了十多日才到,這十日里他每時每刻都是提心弔膽,三個人輪流著休息,但就算是在他睡覺的時候趙風也絕不敢真的就睡著,稍有風吹草動他就會猛然坐起。他們當初走的時候帶了五日的乾糧,沒想到要走這麼長時間,所以到了第三日的時候他們幾個就發現了問題的嚴重性,但是他們也不可能為了找吃的冒著被抓的風險出去,所以幾人商量了一下,決定省著點吃,支撐到揚州城內。
但即便是這樣在最後兩天糧食還是一點兒都不剩了,所以最後這兩天他們三人是滴水未進,又是這樣
經歷千辛萬苦來到揚州城門外,雖說揚州城沒有進行封城,但是盤查也是格外的嚴格,還好的是他們三人經過這十多天的磨難已經跟乞丐沒有什麼兩樣了,趙風也已經瘦到脫相,根本不會有人認出他來,才得以矇混過關。
到了潘府支撐著見到潘老爺已經是趙風最大的極限,他現在只想找個床狠狠地睡去,睡個三天三夜再說。
但他也知道水彥尋糧草的事耽擱不得,所以他只能先喝點茶緩過來,等到能開口說話的時候先把事情交代好,才能放心地睡去。
趙風喝過兩杯茶后開了口:『我這副模樣忽然出現在潘老爺面前叫大家受驚了吧?』趙風有些自嘲地笑道。
潘天奇擺手:『趙公子別這麼見外,我知道你忽然出現在這裡一定是有要緊的事,有什麼我能幫得上忙的就儘管說吧。』他停了一下還是問道:『趙公子應該是從杭州城裡來的吧?不知道我,我的兒子怎麼樣了?趙公子可知道他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