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九章 進宮
她笑著起身:「皇後娘娘過獎了,我不過是幫著遞了幾句話,至於成與不成,全看各家意思,要說做媒,可不敢當。」她又抬頭看了看淑妃,接著說道:「淑妃娘娘的弟弟,想來定是人中龍鳳,不知看中了哪家的姑娘,我也想幫著遞句話,沾點喜氣,但要說叫我幫著相看,只怕我一時半會也找不出相配的人來。」
皇后不滿:「你倒是乖覺,本宮叫你相看,你倒叫本宮出人選。」
探春笑:「我是自知眼力不比皇後娘娘,怎敢隨便替淑妃娘娘的弟弟相看?」
她們內鬥,探春並不想蹚渾水,雖說淑妃剛剛算是幫自己解圍,探春也不敢在這個時候攬事上身。
皇后擺明了是借自己的名義替甄寶玉選一個糟心的人去噁心淑妃,探春知道到時候不管自己挑出多好的人來皇后都會否決,最後把自己的人選提出來,那個時候自己是應還是不應?最後淑妃雖說也恨皇后,但一定也不會忘了自己那一份。
倒不如不接這個活,淑妃與甄寶玉反倒有可能逃過一劫,皇后乖張,卻也不願直接出面去噁心甄寶玉他們,淑妃去皇上面前求一求,皇后也要難過的,只有把自己這個南安王妃推在前頭,皇后才可以免受責罰,所以探春不接這個活兒,她也就不能如願。
淑妃趁機笑道:「皇後娘娘過獎了,妾身的弟弟普通,本就怕配不上這京中貴女,如今又去了東北邊境,苦寒之地,哪家捨得將女兒嫁過去,妾身就不敢勞煩皇後娘娘掛心了,不然到時候人家豈不是要怪皇後娘娘將自家的女兒嫁去了這樣遠的地方?」
皇后淡淡地看她一眼,說道:『淑妃原也是個乖覺之人,本宮倒是給忘了。』
這話淑妃不敢接,也不知道接什麼好,反正在這後宮之中,本就沒有什麼真心相待,不過是維持表面的和平而已,自己也不怕得罪她。
探春自然也不敢說話,只在下面跪著,她覺得自己今天下跪的次數比一年都要多。
皇后盯了淑妃一陣,又看了看探春,說道:「行了,起來吧,不知道的看著你在本宮這裡跪著,還以為本宮將你怎麼著了呢,再有那嘴碎的出去亂說兩句,豈不是覺得本宮故意為難你?」
探春明白,皇后這是下封口令呢,她今日明目張胆地針對探春,卻也怕外頭穿出些風言風語,傳到了皇上的耳朵里,只怕自己要難過,畢竟如今南安王正得寵,擊退了北境的敵軍,立下了軍功,又幫著除雪開路,又是功勞一件,也正是因為他得寵,皇后在對探春這件事上,畢竟還是有所顧慮,不敢真的將她怎麼著,不過是過過嘴癮,不然自己這心裡氣不過。
眾人自然低下頭道不敢,探春也連忙起來謝恩。
皇後身邊的宮女來跟她說了兩句,皇后看了看眾人說道:「時間不早了,宮裡掛了宮燈,各位隨本宮也去瞧瞧?說是外頭落了雪,想必現在景色不錯。」
眾人聽說外頭落了雪,連忙叫身後跟著的丫頭帶上了披風,捧起了暖爐,探春回頭看侍書,她知道這丫頭心細,自然不會忘記帶這些東西。
果然侍書連忙拿出一個銀質的小手爐,放到探春手裡,又幫著她繫上乳白色大毛滾邊的斗篷,探春就接著這個機會落後了幾步,與皇后拉開了一定的距離,雪君敏銳,發現了探春落在後面,趁著皇后不注意湊到了探春身邊,低聲問道:「三妹妹,你無事吧?」
探春搖頭:「我沒事,姐姐你快過去吧,待會皇后看見了要尋你的麻煩的。」
既然不想將她拉下水,探春乾脆將人趕的遠遠的。
程雪君看探春很是小心謹慎,也不願給她添麻煩,如今在皇后這裡已經很是難過了,便也沒有多問,快走幾步與探春拉開了距離。
侍書抬頭看了看皇后離探春有些距離了,才低聲說道:「姑娘,這皇后是到如今還記恨貴妃呢,連帶著你也不落好。」
探春抬頭瞧了她一眼,告誡到:『別亂說話,這裡可是皇宮。』
沒說了幾句話,前頭就停了下來,聽水彥尋說他們是在城樓看燈,探春他們就跟著皇後到了御花園,晚上的御花園,很是陰森,多少見不得天日的事情就發生在這裡,即便是點了一排排的燈,看著也有點陰森。
探春還是在後頭跟著,因著皇后的態度,沒有人敢在這裡主動與她搭話,她也樂得自在,只要皇后不突然叫她便好。
哪裡的燈不是一樣的呢,這宮裡的也沒有多出多少花樣來,實在沒有什麼可瞧的,不過是正好落了雪,雪景到還是不錯,趁著大紅的燈籠,有那麼幾分意境。
探春想起還在賈府的時候,他們姐妹幾個跟著老太太雪天飲酒作詩的場景來了,不管怎麼說,那都是自己一生中不能忘記的快樂時光。
她還記得那個時候,就是寶琴,穿著一件大紅的斗篷在雪中亭亭玉立,真如仙女一般,如今在難有那樣的情景了,寶琴也早已嫁了人,時光一去不返,那些歡聲笑語也在時光中消散了,便是賈府中有許多不如意之事,但年少時光總還是歡樂多過苦惱,何況,隨著年紀漸長,能記住的也多是那些高興的事。
就在探春沉浸在過去的回憶中時,身旁的侍書忽然拉了一把她的袖子,探春錯愕抬頭,侍書連忙小聲說道:「皇后叫你吟詩呢。」
探春總算反應過來,侍書長舒了一口氣。
但是皇后一直盯著他們,自然早就發現了侍書的小動作,冷笑到:『怎麼?南安王妃不喜本宮嘮叨,乾脆不聽了?』
探春一聽就想跪下認錯,但是看了看地上厚厚一層雪,她知道今日自己若是跪了下去,一時半會是起不來了。
就在她猶豫的瞬間,皇后更大聲地冷笑到:『看來本宮沒有看錯,南安王妃對本宮的話還真是置若罔聞。』
探春一下跪在雪地上請罪:「皇後娘娘贖罪,我剛才看這裡雪景好,想到了年少時我們姐妹幾個在賈府時的情景,一時走了神,還請皇後娘娘贖罪。」
皇后才不管她是為何沒有聽見自己說話,看著跪在雪地上的探春,她心中就高興,當時被她那個貴妃姐姐壓了一頭,後來她又差點入宮,那一位死了,自己報不了仇,這一個,自己又不能隨便喊打喊殺,但接著由頭,叫她多跪一會,出出心中的惡氣,難不成還不許了?就是告到皇上那裡,也拿不住自己的把柄。
所以她像是沒有看見探春跪下一樣,接著說道:「本宮早聽聞賈家姐妹感情好,如今看來還真是不一般啊。」
她明知道探春說的姐妹裡頭不可能有元春,但就是要遷罪,探春只能乖乖受著:「我們姐妹幾個雖說不是一母同胞,但自小在老太太跟前一起長大,所以關係走的難免近一些。」
「本宮還聽說,你們姐妹幾個都是詩詞歌賦樣樣拿得出手,你既也覺得今日這景好,那就寫首詩來吧,也不辜負了這樣的美景。」皇后淡淡地說道。
探春如今不再是那個小姑娘了,是正兒八經的南安王妃,也就皇后依然能動不動就叫她跪下,叫她寫詩,她就得寫。
探春連忙應了一聲是。
雪君卻忽然說道:「皇後娘娘,聽聞南安王妃的字才是一絕,這詩還得叫她自己寫出來才最好。」
皇后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最終還是說到:「既然如此,準備筆墨,還不快些扶王妃起來?」
探春也沒有推辭,連忙扶著侍書的手站了起來,雖然跪的時間不長,但探春多久沒有下跪的人了,又是在這冰天雪地里,饒是衣服厚重,也差點一下站不起來。雪君叫她寫詩,是替她求情,再跪下去,恐怕真的會傷了身子,到時候即便水彥尋來鬧,皇上也不能真的把皇后怎麼樣,不過是給些安撫罷了,到時候苦的還是探春自己。
雖然還是有些站不穩,但探春還是沒有絲毫耽擱地扶著侍書的手走到了桌子旁邊,看了看遠處的竟,略一思索,便下了筆,一會兒的功夫,一首詩便已經寫了出來,旁邊的宮女將詩先呈給了皇后,皇后匆匆瀏覽一遍便傳給了下一個人。
今日天寒地凍的,探春又剛跪過,下筆的時候手都拿不穩筆,但她一心想著速戰速決,也就不在乎這些了,連詩也是勉強湊數,反正皇后也不是真的要看她的詩做的好不好,字寫的怎樣,不過是尋個由頭作弄她而已,她寫的不好,說不定皇后還開心一些。
果然眾人看完,除了幾個沒有猜透其中深意的,昧著良心誇了探春幾句,但看沒有人附和也就訕訕地閉了嘴。
皇后倒是不客氣:「依本宮看,王妃這詩做的一般,這字寫的也不若之前的好了,本宮記得你那是第一次進宮,寫的字練皇上見了都誇呢。」
探春連忙說道:「那是皇後娘娘在皇上面前美言,我們姐妹幾個本就只自己寫著玩的,沒有什麼才藝。」
皇后笑道;「想來王妃與仙逝的貴妃比還是有些差距,也難怪王妃最後不肯進宮。」
探春笑道:『我自知比不上宮中各位貴人,自然是不敢進來的,也就是皇後娘娘您不嫌棄我。』
皇后看了她一會兒才說道:「王妃也別妄自菲薄。眼看著雪越下越大,咱們還是照顧著身子要緊,回吧。」
眾人連連告退,探春長舒了一口氣,也趕緊告退,恭謹地退了出去。
出了亭子,不遠處雪君正在等著她,探春想快走兩步,但是膝蓋上疼的厲害,只能由侍書扶著慢慢地走,到了跟前,雪君叫念雪也過去幫忙扶著探春,關切地問道:「三妹妹,可還能走?」
探春笑著搖頭:「哪就如此嬌貴了,不過是一時還沒有緩過勁兒來,姐姐別擔心。」
要不是她今日正好是小日子,也不會連站都站不穩,只能說自己實在是時運不濟,好在出門不多久就能上馬車了,這一會兒功夫還是能堅持的。
宮中宴請,時間上都是有規矩的,尤其是這種男眷女眷分開的宴席,時間卡的很,探春出來的時候,水彥尋那邊也散了,他早就等不及了,來之前就知道探春怕見皇后,這樣的場合又不能不見,但是他人在這裡,也免不了替探春擔心,不知道皇後會不會針對他,他在這裡食不知味,連帶著歌舞和宮燈都沒有什麼意思了,好容易等到皇上說可以回了,他忙不迭地往外走,皇上卻又忽然叫住了他,水彥尋心中叫苦,也不敢真的假裝沒有聽見,只好僵硬地回頭。
皇上看著他的背影一頓,最終還是回了頭,好笑地說道:『怎麼?南安王著急回去?』
水彥尋心中有苦說不出:「皇上叫住臣,想來有要緊事?」
皇上想了想,笑道:『這麼一說,朕倒是也沒有什麼要緊事。不過,沒有要緊事,朕就不能留你說說話了?』
水彥尋連忙說道:『皇上要說話,自然沒有不可以的。』
眼看著別的大人都已經往外走,有些走的快的說不定都已經到了宮門了,水彥尋無奈轉頭,跟著皇上往回走,走了沒有幾步,他想了又想,最終還是說到:『皇上,臣的夫人不見臣回去,想必還在宮門等著,不知可否叫人過去傳個消息,也免得她擔心。』
皇上轉頭反問一旁的黃公公:「你說呢?」
黃公公莫名,皇上要留人說話,雖然這除夕之夜留人說話有些不合常理,但皇上開口留人了,誰也不敢說不行,如今人家怕家人等著擔心,要傳個信兒回去,似乎也沒什麼不妥,只是這看似沒有任何不妥的事情,皇上專門問了自己,恐怕就沒有這樣簡單,可是要說皇上不肯叫人送信過去,似乎也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