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沉墜
青之君王嘴角微微上揚，抬起右手，五指張開，聖器『斑駁』平躺其上。
『斑駁』裂紋縱橫，細看之下，發現這柄貴為妖族聖器之一的長劍，當真如表面所見一般，就是由碎片聚攏成了長劍模樣。偏偏這柄由碎片拼接的長劍卻算得上天下最鋒銳，最堅固無雙的劍之一了。
青之君王手指在劍身上輕敲，『斑駁』頓時破碎如同流沙下墜，碎片飄舞飛揚於青之君王周圍。
透過穿梭碎片，青之君王看著段胤輕聲讚歎，「要破開你身上的神荼印記可著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明』不愧是我們四個當中術法造詣最高深的一個。」
段胤看著青之君王的目光有些嚴肅，伸手不自覺握住了塊壘平劍柄，「我現在並不想聽你吹噓那個什麼『明』。雖然他或許跟你一樣是妖族的某位君王，但是那和我又有什麼關係？」
段胤現在的心情很不好。無論是誰，在某一日聽到有人跟他說，他其實不是人，而是妖，他的心情應該都不會好到哪裡去。
源於段胤骨子裡面的倔強，每當在這個時候他對強者就不會再有過多的敬畏。就如當初登蜀道一般，他對王植，對蜀山大長老都沒有什麼好顏色。
所以，現在他對青之君王也並沒有什麼好臉色，心中對於這位羽化巔峰的大修行者也不再有多少畏懼。
而青之君王對於段胤的無禮，臉上並沒有太多的怒氣，依舊平靜的開口道，「或許你應該安靜的講下去，這樣你對自己妖族的身份或許更能接受一些。」
段胤眉梢輕輕挑了挑，想要繼續開口，但是沉默了一下，終究還是忍住了，等著青之君王繼續講下去。
「『明』在那個時候，精研術法。起初並不被我們所理解。他是血統最為高貴的妖族之一，在體魄的天賦上得天獨厚。術法，在那個時候看來終究是微末之技，不值得我們在上面花費時間。」
「不過，後來事實證明，『明』走的那條路並沒有什麼不對。他踏足羽化之後，沒有憑藉妖族至強的體魄，實力卻也和我們三個相差無幾。後來登臨長生之後，憑藉精妙術法修行體魄，在體魄上卻也和我們相當。」
「因為沒有專修體魄，而是花費了大量時間在術法上面，『明』在成為妖族君王之後，有了和我們不一樣的看法。」
「他將更多的目光投在了當時還不算強大的人族身上。對待人族的手段也遠比我們要更加溫和。」
段胤神色微凜。在千年前那個時代，人族和妖族之間的種族之戰說不清什麼對錯。但是他還是有些好奇，千年前，人族和妖族展開大戰，兩族之間勢均力敵，以至於經過慘烈的廝殺之後，人族取代妖族成為了這片土地的主角。
但是在比千年前更久遠的時代呢？妖族天賦強大，呼吸之間便能吸收天地元氣，邁入人類千辛萬苦才能踏入的修行世界。
人族是如何從遠比妖族弱小的情況下成長到足以和妖族勢均力敵的地步呢？
本來在知道自己是妖族之後，段胤的心情很差，以至於面色之間對青之君王沒有分毫的尊敬。
因為，作為妖族。就算自己今天能活下去，以後的處境也會極差。
這樣想來，就算惹怒了青之君王死在他手下，也不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情。所以，段胤其實很不想聽青之君王啰嗦這些東西。就像之前段胤說的那樣，妖族的事情跟我又有什麼關係？
不過現在，段胤倒是有了一點聽青之君王講下去的念頭。不管最後是死在青之君王手底還是如何，聽一聽千年前人族那段歷史卻也不錯。
青之君王抬頭望向遠處，繼續說道，「當時在妖族內部，在如何對待當時已經有些起勢的人族本就有些分歧。是該直接斬盡殺絕，將這份威脅扼殺在萌芽之中，還是如之前的態度一般，只當是將人族圈養起來？」
青之君王臉上的神色似有些悔恨，「是當初的我們太自負，自認為有我們四人，有數位長生境妖族，有諸多羽化，人族只永遠是我們的圈養的奴隸罷了。所以，當『明』表露出他的態度之後，我們選擇了放任人族成長。」
段胤有些笑意。雖說青之君王說他是妖族，但是生活了這麼多年，段胤自然還是認為自己其實是人族。
心想誰讓你們那般自負，如今食了惡果，又能怪得了誰？這樣想來，那個叫做『明』的妖族君王似乎還在無意之間幫了人族。
將目光重新停留在段胤身上，青之君王繼續開口，「後來，我們知道了『明』將諸多精力放在人族身上的目的。」
「這世上一直有仙人一說。可是，就如我們四個一般，已經推開了九天之上那扇巍峨天門，已經跨進了天人境界的長生境，自認為世上長生境已經無一人是我們敵手。但是，我們卻還是不曾知道那所謂的仙人該是如何境界？更不曾看到過，那扇巍峨天門後面是否真的有仙閣樓宇。」
「『明』精研術法，他發現我們妖族雖然天賦強大，血脈高貴的妖族憑藉強大天賦算得上是同階無敵，但是在道法感悟上面卻比不過體魄孱弱的人族。他想要和人族合力去看一看九天之上是不是真的有仙人存在。」
「他提出了諸多設想，也做了很多實驗，但是最後都失敗了。反而因為我們的放任，導致人族悄悄發展到我們都需要正視的地步。」
「後面的事情你便也能從人族的典籍中看到了。人族和妖族的大戰持續了三百多年，但是最後人族終究還是贏了。」
看著青之君王眼中一閃而過的悔恨，段胤覺得很開心。這是你們活該。
不過轉瞬，他又看到青之君王看著他的目光有些明亮，嘴角上揚的弧度也越來越大，本來極淺的笑意此刻已經變得尤為明顯。段胤看著青之君王的笑容，沒由來覺得心頭有些發寒。
「你說你想看到自己身上妖族的血脈？」
段胤神色一怔，然後就看到青之君王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起來，「我不知道你身上為什麼會出現『明』的血脈。但是，看你身上的血脈濃度，以及他費盡心力在你身上種下的神荼印記，他必然對你尤為重視。」
「『明』的血脈？」段胤的頭腦開始再次有些發懵。因為從青之君王之前的話中就能猜到，他口中的『明』極有可能就是妖族四君王中的某一位。
自己是妖族，身上的血脈還來自於妖族四位君王中的某一位？
青之君王周圍的「斑駁」碎片飛舞速度猛然加快，段胤只覺得眼前光芒一閃，青之君王已經到了自己面前。
青之君王面露陶醉之色，伸手點向段胤身上的神荼印記，「我不知道『明』為什麼要費勁心機要封印你身上的血脈。但是他一定不願意看到你身上的血脈現在就暴露出來吧！」
兩人目視，青之君王笑容愈發濃郁，「忘了告訴你一點，我和『明』的關係一向不怎麼好。我很想知道，你身上的血脈暴露出來之後，『明』會是怎樣的心情。亦或者是，他會不會願意現身出來見我。」
「你不是說想要看到身上的妖族血脈嗎？現在如你所願。」
話音落下，青之君王移開手指，段胤頓覺脖子上神荼印記之處瞬間變得滾燙起來。
然後從神荼印記開始蔓延，段胤全身宛如置身火爐之中一般。之前吞食了楚白鯨血液之後的灼燙感再一次襲來，而且這一次更加猛烈。
但是，段胤偏偏沒有昏迷過去。
「啊~~~~~~~~~」
疼痛，劇烈的疼痛。
「嗤嗤~~~」
段胤的身上開始慢慢有鱗片生長出來，那些鱗片生長得極慢，刺破了衣服，泛著亮銀色的光暈。
這種一片片生長出鱗甲的痛苦宛如被人用小刀一片片割下淋漓血肉一般。
千刀萬剮一般的痛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