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王不見王
北地苦寒,不過作為趙閥核心的高陵城繁華巍峨並不輸那些江南大城。
高陵城龍盤虎踞於趙閥燕雲行省腹地,已是夜間,高陵城卻也並不關起城門,甚至於連入城稅都不收,以示泱泱門閥氣度。
這是趙閥骨子裡面的自信和傲氣,就算明知你是北燕魔道修行者,城門守軍也絕不出手攔截,一切只等你進城再說。
此時,高陵城的趙閥主府當中一片寧靜,頭頂的銀月灑下一片光輝,映在庭院湖泊上面。趙仁煌此時正站在書房的樓欄前,望著面前煙波渺渺的湖水。
趙仁煌的書房一如既往的延續簡單大氣的布局,青銅仙鶴頂燈照耀下,書房空曠而安靜。
這時,書房中睚眥銅鈴叮叮作響,示意有人來臨。趙仁煌轉身望向門口,神色平靜開口道,「進。」
這時一個滿頭銀髮的華服老者推門而入,雖說面容有些蒼老,行進之間卻依舊帶著一股雷厲風行的氣勢。趙閥以戰立家,養家,坐擁廣袤的燕雲行省,是以趙閥之人身上多是帶著這種乾淨利落的軍伍之氣。
趙仁煌看見來人是王伯,客氣的招呼老人坐下。
王伯是早年趙澒輔身邊的親衛首領,後來從軍中退下之後,便進了趙閥成了趙澒輔身邊的近侍。早年還算是趙仁煌身邊的侍從兼槍法師父。
看見王伯,趙仁煌挑了挑眉。隨著趙仁煌等幾位趙閥年輕子弟成年,王伯便復又一直跟在父親身邊,寸步不離。此時父親應該正待在西川壁,防備西楚進兵叩關。何以王伯會回到高陵城。
他端起茶杯,給王伯倒了一杯趙閥特有的燕雲寒芽,輕聲開口道,「父親回來了?」
王伯點了點頭,「閥主正在路上,大約還有半個時辰便能回府。」
趙仁煌神色微怔。楚白鯨死在北原,南唐一直防備著西楚出兵報復,是以北峪關戰事剛剛結束,趙澒輔便到了西川壁,協助西關王張文琮守關。
雖說,這半年以來,西楚一直沒有動靜,卻也不該在此時從西川壁抽身離開才對。
王伯看出趙仁煌眼中疑惑,開口解釋道,「半年以來,西楚一直未曾有軍隊集結的消息傳來。而且,前些日子,平妖司派遣了大量修行者進入灰域。所以,閥主和西關王推斷,西楚近期應該不會對西關用兵。」
趙仁煌點了點頭。平妖司對灰域的行動他也大概聽說了一些。只是,這向來是監察司負責的事情,他便也沒有過多了解。
片刻后,趙仁煌挑眉笑了笑,「他楚白芝的愛徒死在了北原,莫非他就這麼算了?」
王伯放下茶杯,沉默想了想,「最近這半年以來,族中密探一直對白帝城的消息頗為留意。不過都沒有發現,白帝城因為北原一事之後又任何異常。不知楚白芝態度如何。」
隨即,王伯眼中多了一抹傲然道,「話又說回來,楚白芝又能如何?西川壁有西關王坐鎮,他西楚想咬開西川壁,怕是還缺了副好牙口。」
趙仁煌端起茶杯飲了一口,眼中多了一抹笑意。算是贊同王伯的說法。以西關王王座之尊,縱然對上楚白芝要處在下風,卻也不至於太過狼狽。西關張閥,手下虎狼之師,三十萬控弦之卒悍勇之名,整個南唐有目共睹,的確不是西楚那些軟腳蝦可比的。
一杯茶喝完,王伯望著趙仁煌,眼中突然多了一抹神秘的笑意,輕聲開口道,「其實閥主此番離開西川壁,還有另外一個原因。」
趙仁煌動作微頓,看著老人,靜待下文。
下一刻,就看到老人眼中多了一抹明亮的光芒,整個人似乎都精神了幾分,認真開口道,「最近泰安城中有消息傳來,閥主國公爺的稱謂恐怕要換一換了。」
繞是以趙仁煌的心境,此刻也難免有了波動,抬頭認真的望向了王伯。
趙閥現在正是鼎盛之時,趙澒輔登頂羽化巔峰,趙仁煌蓋壓整個南唐年輕一輩。這時,泰安城中傳出消息,說趙澒輔國公爺的身份要換上一換,自然不可能是往下換。
不是往下,自然就是往上。國公再往上,就只剩下……
封王!
任何一個帝國,對於封王都看得重之又重。西楚和北燕甚至於自古有祖訓,異姓不得封王。
楚白芝修為冠絕天下,白帝的稱謂卻也僅是傳誦於江湖,在西楚廟堂,楚白芝並無半分官職。
只有南唐,以武立國,首重軍功,才有了異姓王一說。若是趙澒輔真要封王,這是整個南唐的大事,也是能讓趙閥更上一層樓的大喜事。
看著趙仁煌的眼睛,王伯肯定的點了點頭。
趙仁煌知道,這就是為什麼父親會趕回趙閥的原因了。南唐祖訓,藩王之間,私下不得見面。除開進京入朝之外,任何外地藩王,終身不得相見。
若是趙澒輔真的將要登臨王座之尊,自然不宜再留在西川壁。
一應之事已經提前給趙仁煌說完,王伯便準備離開。起身之時,老人想起來,自己心神激動,竟是忘了一件事情。
隨即開口道,「公子,閥主聽說你最近一直在查蜀山段胤的事情?」
趙仁煌神色微怔,不知王伯為何有此問,卻也如實的點了點頭。
此刻,老人從懷中拿出一封信函,遞給趙仁煌開口道,「前幾天,閥主偶爾得到一個消息,興許對公子所查之事有幫助。」
趙仁煌接過信函,大致掃了一眼,輕聲道,「這是父親從監察司密探口中撬出來的?」
老人笑了笑,「說來,這件事情也是巧合。此前閥主的親衛在西川壁抓住幾個行跡可疑的行腳商人。公子你也知道,那些人的手段。誰知審問之下,發現不是西楚的碟子,卻是監察司的人。順便也就問出了這個消息。」
趙仁煌笑了笑,不禁有些佩服父親身邊那些人的手段。他很清楚,監察司的那些人嘴究竟嚴到了什麼程度。竟然還能給他們問出消息來。
至於那幾個監察司的探子,趙仁煌和王伯都不甚在意。抓了也就抓了,正值趙澒輔即將封王的關鍵時刻,監察司那些人莫非還敢在這上面做文章不成。
送走了王伯,趙仁煌搖了搖書房的銅鈴。片刻后便有一個容貌普通的黑衣漢子走了進來。
趙仁煌將手中信函遞給那人,開口道,「送給蜀山的寧先生。」
信函上描述的內容很繁複。其實關鍵信息也就幾點,就是監察司在灰域的探子無意間得知了一個消息,半年前有一夥馬匪死在了一個初來灰域的神秘黑袍人手中。
按照那些逃生馬匪的描述,那人使的武器極有可能是段胤手中的塊壘平。
因為事涉蜀山段胤,監察司的人也就特意將這個消息做了記檔,準備傳回泰安城。誰知,卻被趙澒輔的人從他們嘴裡撬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