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幸不辱命
宋懋此刻臉色陰沉更甚。
他頂上的大人物花了那麼多心思，將曹青衣手底下最能打能拼的幾個狠厲角色困在了軍營，無法援助曹青衣。
冒大不韙之過，插手獨屬於城主的青炎軍，調出了千鈞重弩這等軍隊大殺器。
為的什麼？
不就是指望著，在曹青衣換氣這一刻能夠一箭重創這個不識抬舉的青衫書生么？
可以說，先前一切的一切，包括宋懋召集青火城中各大幫派，拿了那麼多條鮮活的性命去填那個大窟窿，都是為了指望千鈞重弩能夠一箭建功！
只是，這一切都因為段胤擋住了那必殺的一箭而成為泡影。
前功盡棄！
宋懋轉頭望向了花費巨大代價請到青火城來的沉默男人。發現身旁男人不知何時已經睜開雙眼。
兩人相視一眼，沉默男人倒是依然面色平靜。只是隱約之間有些許嘆息。
他不是那些以武證道，成天想著藉以生死之戰，砥礪武道的瘋子。
他只是一個遊離在陰暗之間的殺手。
所以，在宋懋提出要先以車輪戰消磨曹青衣體內真氣，再藉以千鈞重弩重創那個傳奇書生之時，他欣然接受。
能夠花費更小的代價殺死對方，為什麼不接受呢？
至於說江湖道義？
他可從來不是那種會光明正大和對方交手，講江湖道義的人。在灰域這個地界，會講江湖道義的人，早下去見閻王爺了。
不過，他的心態很平靜。雖然說作為一個殺手，他在隱匿殺人這一點上做得不如其他同行。但是，一個殺手該有的好習慣，他都有。所以，在任何時候，他都會做好最壞的打算。
所以，對於段胤能夠擋下這支千鈞之箭，他雖然意外，但也還能夠接受。
街道中央，那襲青衫仍舊閉目而立！
說明他換氣還未結束。
那麼就還有機會。
沉默男人將手中陌刀平舉胸前，伸手在刀身上輕輕一抹，一抹雪亮刀光頓時升騰於庭院之中。
刀鞘分離，懸停空中而不落。
男人扣指，輕敲刀鞘，平靜吐出一字，「去」
古樸刀鞘頓時化作一道流光飛出庭院徑直朝那襲青衫而去。
既然那千鈞弩箭不能再他換氣之時重創曹青衣，那就我自己親自動手好了。先前，宋懋手底下那兩百多條漢子的性命總不能白白丟在你曹青衣手中。
這世道。人在江湖漂，那有總是你砍人，卻從不挨刀的道理。
千鈞弩箭之後，風雷再起。
在刀鞘飛出庭院瞬間，沉默男人伸手抓上刀柄，緊隨其後，一同掠出庭院。
……
街道之上，段胤最終在距離曹青衣三丈之處擋下千鈞弩箭，渾身鮮血淋漓。
收劍喘息之間，殺機再起。正是直面曹青衣而來的古樸刀鞘。其上聲勢，雖說比不得之前千鈞弩箭那等浩大。
要真正落在曹青衣身上，自己之前拚命擋下千鈞弩箭，卻也同樣算是前功盡棄了。
低聲罵了一句，段胤神色猙獰。深吸一口氣，胸膛氣海沒有任何動靜，心臟之處卻猶如擂鼓，心跳之聲，浩大沉重。
修行者最重氣海，胸膛之中一身真氣是一個修行者全身根邸所在。妖族則是最重心臟，因為心臟之中懸停著妖族全身最重要的精粹源血，那是一個妖族全身力量的源泉。
明之君王血脈覺醒之後，段胤因為對妖族身份的排斥，從來不曾刻意去修鍊過心臟源血。
但是明之君王的血脈何其霸道，在段胤修行真氣之時，心臟處懸停的幾滴銀白源血也會自發吸收天地元氣，強大自身。
半年過去，心臟處的銀白源血已經由最開始的三滴之數變成現在的九滴。
既然今夜性命都未必能夠保住了，又何必在乎自身妖族身份是否會暴露在世人眼前。
恍惚之間，段胤只覺得全身力量如火山噴涌。心臟之處雷音大放。
持刀奔行的沉默男人，宅院之中的宋懋。兩人同時抬頭，望向曹青衣三丈之外，持劍而立的段胤。
剎那間，段胤全身光芒大放，道道銀光如同利箭以段胤為中心，朝四面八方迸射開來。
迸射而出的銀光沒有絲毫攻擊力，卻將整個梧桐街道照耀得好似白晝。
持刀奔行的男人瞬間雙目一片銀白，不可視物。
待到炫目感覺過去之後，街道之中，一個全身銀色鱗甲的人形怪物矗立其上。
妖族！
宋懋呼吸為之一滯。他想過，在曹青衣手底下那些最能打，最能拼的兄弟被大人物們困在軍營之中，無法插手今夜之戰時。身邊無人可用的曹青衣必然會找其他人助陣。
可能是獨行者中那些聲名卓著的不羈之徒，也可能是熙街里一些臭名昭著的陰暗殺手。
甚至他還想過，一向以驕傲著稱的曹青衣可能會選擇和他們一樣的方法，靠著手底下的兄弟，用人命為他堆出一個換氣的時間。
但是，他從來沒有想過曹青衣會找一個妖族合作。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一個修儒道，靠天地浩然氣反哺自身青衫書生，怎麼會尋求一個妖族的幫助。
但是，眼下事實已在眼前了。
滿身銀甲的削瘦身影臉上不見任何錶情，塊壘平在其手中一旋，劍柄插入青石地面。
一夫當關！
古樸刀鞘直面而來，棄劍不用的段胤雙手平舉，左手搭上右手手背，以右手手心直面刀鞘。
武僧撞鐘！
氣勢洶洶的刀鞘在段胤掌心劇烈旋轉，摩擦。掌心銀甲炸裂紛飛，整個手掌一片血肉模糊。
作為一個可以與曹青衣比肩的修行者，他擲出的刀鞘又那裡是那般好擋。
明之君王作為妖族四大君王之一，源於他的妖族源血自然珍貴霸道無比。
若是，段胤自覺醒明之君王血脈之後，便開始修行妖族血脈。若是段胤之前不是真氣枯竭，經脈炸裂，重傷垂危。他都可能擋住眼下這一擊。
只可惜，這世上從來沒有若是什麼什麼。
滿身銀色鱗甲的段胤連同那柄古樸刀鞘倒飛而出。倒飛之中，段胤撒開雙手，任由刀鞘貫穿自己左肩，將自己釘在青石街道上面。
他擋不住這一擊。
但是，此刻的曹青衣絕對不能被打擾。所以，他只能用自己的身體，抗下這一擊。
被刀鞘釘在青石街道上一刻，段胤望向了身旁的青衫，閉目換氣的曹青衣正好睜開雙眼。
鱗甲隱去的少年，扯了扯嘴角，吃力的擠出一個笑容，「幸不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