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寧大哥！救我！
被一拳砸在胸膛，段胤踉蹌墜地，塊壘平擱在雙腿之上，箕踞而坐。一拳被砸在胸膛的沸騰氣機，被段胤強行壓住，避免了七竅流血的慘淡景象。只是，此刻體內氣機翻騰得愈加厲害，鮮血止不住從口鼻流出。
或是猩紅觸目，或是烏黑粘稠，滿臉狼狽不堪。胸膛氣海被當胸一拳的龍象巨力幾乎瞬間炸開，勝在蜀山功法，生機連綿，才勉強止住了氣海的潰散。
只是，此刻氣海還是真氣止不住四溢開來，如同破碎瓷瓶，其中「水流」不住從裂縫流出。此刻隨時滿瓶水流，卻終有見底乾涸的一天。
魁梧男人看著段胤，發現對面少年雖然滿臉血污，看起來極為狼狽，但是身上璀璨氣象卻沒有半分跌落，潰散的跡象。隱隱之間，還有氣象升騰，愈發宏偉之勢。
當真是生死一線有大悟？歷經於生死之間，更能頓曉大道玄妙？
男人不信！
若是段胤真的和他展開一場勢均力敵的驚險搏殺，從前千般積累，倒是還真的有可能在生死之間，得見那盞明燈。厚積薄發於千鈞一髮之間。
只是，從頭到尾。這場廝殺，眼前這少年那裡展現出半分勢均力敵的模樣。不過是在靠著紮實根基和強悍體魄苦苦支撐。他承認，身在不惑境，卻能做到這般地步。已經是一等一的難得，一等一的驚艷。
但是，不是勢均力敵的廝殺，就難得有那種一朝頓悟，立地成佛的大機緣。
雙手握拳，男人擰轉手臂，身上肌肉逐漸隆起，撐開寬大皮襖，炒豆之響連綿不絕。
那一拳的力道之沉重，他心底最是清楚。全力一拳，難道是；撓痒痒不成。他不管段胤現在是真的抗下自己一拳之後依然猶有一戰之力，還是瀕臨死地之後的迴光返照。再給他來上一拳，總不至於再這般生龍活虎。
他和段胤相距不遠，為了看清楚，這個少年是真的還有一戰之力，還是在裝腔作勢。他走得極慢，一步一頓。
一直到走到段胤身前，這個蜀山天才依舊沒有半點反應，只是大口喘氣，辛苦調整體內氣機。這愈發堅定了他心中想法，這個狡猾的少年只是裝腔作勢。
其實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
緩慢抬起右拳，男人就要一拳砸碎段胤的胸膛氣海，廢了這蜀山天才的一身修為。來抓段胤，本就是為了要從他口中問出徐仙佛的下落，留下張嘴能說話就行。那裡還用在意那麼多。
不過，就在他抬手將要砸下之時，少年猛然深吸了一口氣，用力喊了一聲，「師宗！」
男人止住動作，轉頭望向了師宗。
一直在旁觀戰的師宗饒有笑意的收起了手中軟劍，重新纏於腰間。身形在空中留下一連串殘影，走到段胤身前，雙手負后，居高臨下說道，「怎麼，想拖延一下時間。等著蜀山的人來救你？」
被識破心思，段胤臉上沒有任何異樣。伸手在臉上抹了一把，本想是擦去臉上污血。結果，胡亂擦了幾下之後，臉上血污更甚，模樣不由更加狼狽。
不過，段胤並不在意。咧嘴露出一口猩紅牙齒，笑著開口道，「的確有拖延時間的意思。當然，也想試試看，能不能說動你，讓你放了我。」
師宗捧腹大笑，心情大好。
他挺喜歡這種不怎麼好笑的笑話，在殺人之前，聽上一句，就像是沒胃口的時候，碰上了一盤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讓人口腹之慾皆有。
不過段胤並不在意師宗類似於嘲笑意味的笑聲，很認真的開口道，「你相比已經猜出我的身份，你真能下得了決心要了我的命？」
聽到段胤這句，師宗像是興緻更濃，眯眼盯著段胤，玩味道，「如何下不了？這是灰域，可不是南唐，更不是蜀山。」
段胤認真的點了點頭，然後又繼續開口道，「對，這裡的確是灰域。只是，你若真的殺了我。恐怕今天之後，整個天下都會知道，是你師宗殺了我段胤。」
「那又如何，你蜀山的手還能伸到我平妖司里來？」師宗很冷淡的說。
段胤托著下巴，若有所思的想了想，點了點，「是啊。平妖司在西楚的地位都僅在皇帝一人之下。正常來說，蜀山的手自然無法伸到你們平妖司里去。有平妖司這座大靠山，的確不用害怕蜀山。」
只是，不等師宗接話，段胤又繼續說道，「可是，現在似乎並不是正常的時候。我就是在灰域，都似乎聽到了風聲，西楚好像有和我們南唐結盟的意思。在締結盟約之中，雙方就難免會提出一些條件。」
師宗的臉色開始變得有些不好看。
段胤則借著語鋒，毫不停歇的開口道，「蜀山的手自然伸不到你們西楚平妖司里去。但是，以我們蜀山在南唐的地位，想要伸手到南唐廟堂中去，好像也不是一件多麼困難的事情。想要讓他們在結盟時，稍微提出一點要求，比如說交出某位曾經殺過蜀山弟子的兇手，好像也並不是沒有可能。」
師宗神色之中似有動容，駐目沉思了片刻，低聲開口道，「聽你這麼說，我好像真的不能殺你。」
段胤點了點頭，「你的確不能殺我。」
不過，看著段胤認真點頭的模樣，師宗突然笑了，笑得肆無忌憚，笑得面容僵硬。然後彎腰拍著段胤的肩膀，冷冷笑道，「你說的的確很有道理。事實上，一直在前天之前，我都一直在糾結這個問題。甚至於好多次，我都覺得不能殺你，甚至都不能再繼續追殺你。」
「只可惜，你說的這些問題，那天之前，就已經定下了答案。要殺你的命令是青火城的那位大人發出的，你們蜀山若真的要為你報仇，自然有他替我頂著。」
段胤嘆了口氣，仰頭望著師宗，「看來我之前似乎白費口舌了。」
師宗點了點頭，「你的確白費口舌了。」
「那你怎麼還願意聽我說這麼多？」
聽到這裡，師宗的笑容似乎有濃了起來，「陪你扯了這麼多，自然是之前在追殺你的時候，被你折磨得太慘。所以，想戲弄你一番。這種心中有了一些希望，卻又被生生打破的感覺如何？」
段胤低頭嘆氣，「這種感覺很不好。」
這時師宗輕輕抬起了手掌，「好了，陪你扯了這麼久也該夠了。」
「就不能再拖一會？」
「你以為到了這個時候還能有人來救你？」
「或許有呢？」
「最後給你一句話的機會。」
段胤抬起頭，望著師宗，又望向了師宗後方顯得有些空曠的街道，深吸了一口氣，用盡全力大聲喊道，「寧大哥！快來救我啊！」
玄武街頭，白髮白衣，飄然而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