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踽踽獨行
今天的白沙鎮依舊如往常一般，青瓦鱗次，房屋靜矗，這座城池並沒有因為他換了一個主人，並沒有因為有很多英魂長眠於此而有任何的變化。
這個世界本就從來不會因為某一個人的離去而發生任何的改變。
或許，唯一的一點不同就是，白沙鎮的人會因為換了一個主人之後，而懷念以前掌控白沙鎮的那個青年。
白沙鎮外的一處荒野之中，段胤平靜的看著面前的木堆。木堆上面，王元策，蕭婉兒，譚七三人依次排開。
他終究來晚了。
所有人都以為，王元策能夠撐到段胤回來。
譚七這樣以為，段胤也這樣以為。
段胤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快，已經能夠趕在白沙鎮被毒蠍會攻陷之前救下王元策。但是，他始終還是晚了。
他沒想到，在徐仙佛沒有回歸，平妖司離去之後，青火城的爭權奪利會這麼瘋狂。甚至於瘋狂到了，就是青火城周圍的這些城鎮他們都不捨得放手。以至於進攻白沙鎮的，並不止毒蠍會的人馬，還有他們頂上大人物的人手。
看著王元策，段胤似乎又看到了，當初那個在酒館里和自己一起喝酒的青年。
這個出身於西楚某個大家族的青年，這個其實已經見過了太多陰謀詭計，太多人心險惡，卻就是想要保住心中那點溫度的倔強青年。
面前的王元策似乎又站了起來，就像是當初才發現段胤體內的妖族血脈時一樣，豪邁道，「我王元策一直把你當朋友。你的事情儘管交給我。」
舉著火把，段胤望著王元策，輕聲默念道，「是的，我們是朋友，真正的朋友。」
說完，段胤將火把扔進了火堆之中，因為桐油的原因，火焰瞬間蔓延了整個木堆。衝天而起的大火想他們三人的屍體一起吞噬。
站在大火面前，段胤的面容無悲也無喜，安靜的看著大火。直到大火燃盡，段胤才將三人的骨灰一起收起。
段胤沒有選擇將他們的骨灰埋下，而是伸手揚了它。
江湖兒郎江湖死。死後骨灰江湖葬。
在荒原外面的官道上，寧之遠安靜的看著段胤。這一路上，從他們走到青帆鎮，段胤知道了王元策遭受的變故。之後一系列的反應，寧之遠都安靜的看在眼裡。
在這個過程中，寧之遠不插手，也不發表任何意見。一切處在一個旁觀的角度，看著這個少年自己處理這些問題。
因為，寧之遠清楚，段胤終究是要自己處理這些事情的。從段胤的表現來看，寧之遠心中還算滿意。
因為，一路走來，總是會失去一些朋友的，或許有分別，或許有背叛，或許是死別。
寧之遠經歷了這些，所以他看得很透。他希望段胤也能早點看透。修行路上容不得半點心中軟弱。這一路的坎坷荊棘都需要你有一顆足夠堅硬的心才能走下去。
這時，馬車的車簾被輕輕掀開，易安車轅上走下來，看著寧之遠，開口道，「他很傷心。」
易安的聲音很低，可以聽出，她的聲音中似乎也有些悲傷，她好像和段胤感同身受一般，能夠感受到段胤心中的那股悲傷。
寧之遠看著易安，聲線很平靜道，「他總是需要經歷這些事情的。過去了也便好了。」
易安依舊顯得有些悲傷，她扭頭望向了段胤的背影，看著那個削瘦且顯得孤獨的身影，開口道，「他傷心是因為他覺得很孤獨，他沒有朋友。」
這時寧之遠轉頭望向了易安，輕笑著開口道，「你可願意當他的朋友？」
易安仰頭看著寧之遠，笑容無比燦爛，如同早春樹頭的第一抹嫩芽，極美。
「我本來就是段胤的朋友。」
寧之遠看著易安神色有些認真。易安感受到寧之遠有些嚴肅的目光，不過神色依舊如常。
兩人一直這麼沉默對視，盞茶之後，易安突然開口道，「段胤過來了。」
寧之遠轉頭看著段胤，輕聲開口道，「好了？」
段胤沉默了一下，然後輕輕點了點頭。
伸手輕輕拍了拍段胤的肩膀，寧之遠開口道，「走吧。」
「嗯。」段胤點了點頭，跟著寧之遠邁步踏上了馬車。
……
北地苦寒，但是高陵趙閥府邸，鋪設地龍無數，外面苦寒，內里卻依舊溫暖如春。
今日北地下了一場小雪，湖心亭中，趙仁煌捻起一枚黑子，輕輕落上棋盤，輕笑著望著對面滿頭銀絲的老人，悠悠開口道，「王伯，我們趙閥在西關還有多少暗子。」
老人仔細看著面前棋盤，舉棋頓足良久才微笑著落下一子，開口道，「公子，看來今日你不是單純叫老奴過來下棋呀。」
趙仁煌看著自己的布下的暗手被老人識破，讚歎了一聲王伯棋藝高超，笑著開口道，「就是想求王伯一件事。」
老人捻子擋住趙仁煌勢如破竹的殺伐攻勢，開口道，「公子有事要老奴去辦，直接吩咐就是。老奴那當得起公子一聲『求』字。在西關，我們倒是還埋得有一支暗手，一支隨時可以組建成三千鐵騎的人馬。」
聽到王伯開口，就是趙仁煌也免不了蹙然一驚。
南唐律法，暗自豢養死士，達百人者，按謀逆罪論處。對於世家門閥來說，除了南唐律法所允許組建的私軍之外，大抵也都會額外豢養死士，只要數量不算太過於過分，南唐皇室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是，趙閥僅僅在西關一處，就豢養了在足足三千死士，這等程度的死士豢養規模，就是趙閥恐怕也扛不住朝堂非議。
看到趙仁煌神情，老人試探著開口道，「不知公子詢問這些是為了.……」
趙仁煌看似隨意的落下一枚黑子，卻將整個棋局中幾方布局全部連成一線，低聲開口道，「為了給從灰域撤退的那批平妖師找點麻煩。」
老人拿起棋子，略微沉吟道，「公子此舉，莫非是為了蜀山那個叫做段胤的少年？」
趙仁煌點了點頭，「昨天，寧前輩傳了消息過來。想要我趙閥出手為段胤小小的報個仇，說算是他欠我們趙閥一個人情。」
「不過，之前在北原，我本就欠段胤一個人情，此番便算是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