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練拳
段胤在北原,在灰域風餐露宿慣了,此刻待在王隴這簡陋的屋子中,倒也沒有覺得有任何不適。
走到王隴的院子中,段胤對著王隴開口道,「這套拳法你能記下多少便算多少。」
王隴這個院子,說是一個院子,其實就是一個簡單的籬笆,在自家屋子前面的空地,圍了一圈。上面糊了一層泥土。
真正看到段胤準備教他拳法時,王隴身形顫抖,彎腰幾乎匍匐在地,低聲道,「謝公子救命之恩。」
段胤神色平靜看著少年,對於王隴的行為,沒有絲毫阻攔的意思。微微吸了一口氣之後,段胤右手輕輕前伸,左手回收,在腰間微微一擰,做了一個怪異的起手勢。
看出王隴沒有絲毫武道底子,一身根骨,資質也極為普通所以,段胤這套拳法打得極慢。
這套拳法出自陳安然在藏書樓中遍觀百家武功,隨手所創。雖說是陳安然隨手所創。但是,陳安然是誰,是蜀山首徒,是讓寧之遠這等驕傲之人都心服口服的蜀山大師兄。是隻身一人就能屠滅南唐最精銳的三千重甲玄騎的巔峰羽化。就算是他隨手所創,對於那些普通武道修鍊者來說也是最頂級的至寶,那些在江湖上飄蕩的修行者爭破了頭顱也難以見到隻言片語的東西。
拳法隨陳安然的恬靜性格,不以殺伐為主,卻尤為注重於養連綿生機,鍛煉體魄。如今王隴被暗勁所侵蝕,體內生機被逐漸蠶食。這套拳法正好適用於王隴如今處境。
只是,這個生性老實的少年似乎在天賦上面,的確不佳。段胤考慮到王隴根骨普通,拳法已然打得極慢。不過,一遍下來,王隴卻全然記不住三招兩式。
僅僅是記在腦海之中的拳法,打出來也著實相去甚遠。不談神似,縱是形似上面也是慘不忍睹。
打拳之間,王隴的動作越來越生硬,頭也低的越來越低,深怕段胤公子罵他生性駑鈍,不是練武之才。不過,從頭到尾,段胤臉上都沒有露出絲毫不耐。動作依舊如最開始一般,一絲不苟。
一連打了五六遍之後,段胤渾身已經湧起一股熱流在體內肆意奔騰。這套拳法,修養生機之能力,可見一般。
從北原轉戰灰域,段胤實在經歷了太多的戰鬥。甚至於有好幾次還是實打實的生死之戰。
不知不覺,體內遺留的暗傷越來越多。雖然蜀山功法本就注重於淬鍊身體,務實自身根基。但是終究有些極輕的暗傷不曾被完全清楚。
這次,為了傳授王隴拳法,一連打了五六遍這套拳法,只覺得體內有滾滾洪流在呼嘯奔涌,體內暗傷在這洪流掃蕩之下,開始被緩慢祛除。
其實,若是在外面,段胤用這套拳法治癒自己體內傷勢,還遠遠達不到這個效果。但是,進入這個洞天之後,段胤一身真氣,血脈之力皆被封禁。體魄力量反而開始被逐漸放大。這要以養自身體魄的拳法,功效自然也就更上一層樓。
一共打了八遍之後,段胤便不再演示這套拳法。如他之前所說,王隴究竟能記下多少,便是他的機緣。
這次段胤打完這套拳法之後,王隴並未直接開始依樣畫葫蘆打拳。而是緩緩閉上雙眼,皺眉沉思。
對於這一點,段胤沒有打攪。既然已經給了王隴這份機緣,真正能走多遠,便是王隴自己的努力了。
一如當初太玄教導他修行一般。
領他進了蜀山,給了他親傳弟子的身份和諸多權利。這便是他給段胤的機緣。至於段胤具體能走多遠,那個老人更多的時候是在冷眼旁觀。
若是事事都要靠著師父照拂,那麼還談什麼修行路上,一人獨行。乾脆讓師父去幫他退開那扇長生天門算了。
……
夜幕垂下。
王隴的房屋實在簡陋了一些,只有一塊並不厚實的木板,兩端墊了石頭,便算是床了。
段胤在木板上鋪了很多柔軟的乾草和一床單薄的褥子,又把自己的長袍脫下給易安當做被子,讓易安獨自霸佔了這張簡陋的木床。自己這是在床邊的一個角落,盤膝而坐,閉目養神。
至於王隴,的確不負他說得不怕吃苦那句話。
自己資質平庸,從學拳的過程中和段胤的表現,已經再清楚不過了。
王隴家境貧寒,沒有機會在私塾中跟著先生學上幾分知識。只是兒時在私塾的牆根,偷聽過先生講學。
小鎮中唯一一所私塾是鎮上十來戶家境殷實的人家一同籌錢開的。講課的先生據說是某位才學淵博的大儒。小時候,王隴沒少跑到私塾的窗沿底下,偷聽先生講學。
已是不惑之年的先生治學嚴謹,對待學生,規矩嚴苛。但是對於他們這些在窗沿底下「蹭讀書」的孩子,並不出聲呵斥,也從不阻攔。
在私塾偷聽先生教學,王隴曾經聽說過一句,「勤能補拙」。王隴很清楚自己資質愚鈍,所以他願意花兩倍,三倍的時間來彌補自己的不足。
王隴也相信,自己能夠堅持下去,也能真正把這套拳法學會。
天地之間,萬籟俱寂,沉默打拳的少年突覺肩膀上傳來一股刺痛。抬頭望去,果不其然,那個同齡少年正蹲在牆頭,居高臨下的俯視著自己,咧著嘴毫不掩飾自己臉上的鄙夷神情。
這個同齡人算是王隴的鄰居和王隴一樣,算是孤苦伶仃的一個人。只是,這個同齡少年,卻比王隴要過得滋潤得多。父母走後,給他留下了一份殷實家底,讓少年可以舒舒服服的過完這輩子。
而且比起王隴很多時候的駑鈍,木訥,這個少年心思就要活絡許多,極討其他人的歡心,日子過得愜意。
其實,王隴的屋子搭得簡陋,院子的土牆其實也簡陋得厲害,同齡少年只用站在牆外就能清楚的看見院子裡面的風景。
但是,這個少年偏偏不喜歡站在圍牆外面,喜歡蹲在土牆上面,居高臨下的看著王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