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前輩，晚輩
小鎮之中，那處從小鎮低矮民居正中央穿過的小溪這幾天不知為何，水位下降得愈發厲害。本就水深才及十歲孩童的溪水此時水深才及膝蓋，愈發不像是一條小溪了。
從王隴家中走出，段胤沿著溪水一路逆流而上，神色淡然，無悲無喜，偶有眉頭皺起。不過片刻之後，便又舒展開來。
一直走到接近那處廊橋位置，段胤才突然停下腳步，望著溪水，怔怔出神。
盤腿坐在石橋上面的少年，正琢磨著如何才能把橋下這個死腦筋一般的劍條騙著跟自己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此時少年驀然抬頭，望著遠處那個背負長劍的俊美少年正看著溪水怔怔出神，嘴角饒有笑意。
不過少年並未出聲打擾，生怕驚動了眼前這人玄妙的「觀水」心境。
「觀水」說法源於佛門，佛門向來講究一朝頓悟，立地成佛。當今天下，佛門式微，唯有在西楚佛門之法傳源甚廣。只是，縱然是在西楚這種佛門昌盛之地，修行道家法門於修行佛家法門人數也在伯仲之間。
而眼前這少年雖是在溪水之前，沉迷於「觀水」頓悟狀態，但是其修行法門，明顯是十足十的道家之法。這「觀水」狀態，說到底還是道家大真人揣摩佛門之法所創！
沒有再如同江湖騙子一般，滔滔不絕的對著橋下的老劍條念叨。少年開始饒有興趣的注意起正處在頓悟狀態之中的段胤。
不過，沉默注視著段胤的少年驀然覺得心中膽寒。
只因為在段胤身邊，突然出現了一個一身長衫的中年男人，他卻分毫未曾察覺。
兩鬢微霜的藥鋪老闆，李苦禪站在段胤旁邊，微笑的看著少年沉醉於頓悟狀態之中。李苦禪深知，這種頓悟狀態可遇而不可求，站在段胤身旁，比之石橋上的少年更加謹慎，力求半點不影響段胤現在這種狀態。
坐於石橋上面的少年雖然驚懼於眼前中年男人神秘莫測的手段，但是卻也並未出聲。到底是獨自一人在外闖蕩慣了，見過不少大風大浪的人。還遠不至於被李苦禪這點手段嚇到。而且，眼前少年對於這處洞天的了解，並不輸於小鎮之中那些於外界保持聯繫的大姓。知道這處洞天有鎮守者一說，對於眼前這個手段莫測的中年人的身份便也有了隱隱約約的猜測。
段胤清晨時分便離開王隴家中，沿著這條小河逆流而上，至此處陷入那令人神往的頓悟狀態。一直到將近下午黃昏時分，看著溪水怔怔出神的少年才驀然回神。
對於其他人來說，這或許是整整一個白晝的時光，但是對於處在這種狀態的段胤來說，這不過是一眨眼罷了。
所以，驀然從頓悟的狀態恢復過來，段胤神色不自覺的有一絲恍惚。
不過，只是剎那，段胤便立馬清楚的意識到之前自己遁入那等玄妙的頓悟狀態。
都說一朝頓悟，立地成佛。
由佛門傳出的這種說法或許有些誇大的成分，但是一朝頓悟因效果而定，勝過數年，甚至數十年苦修卻是一點不假。
不過，從眼前溪水之中收回目光之後，段胤望著天邊的黃昏，有些哭笑不得。
眼前這般頓悟，自然是極大的機緣。只是，這番頓悟偏偏發生在了這封禁一切真氣，血脈之力的普賢洞天之中。
段胤相信，若是在外界，自己這番頓悟狀態，藉助天地元氣的匯聚，甚至於有可能一朝踏入知玄境界，而且是那種根基不會有半點虛浮的知玄境界。只是，此刻處在這普賢洞天之中，胸膛氣海被莫名的大法力封禁，縱是在這種玄妙的頓悟狀態之中，也未能煉化絲毫天地元氣。自然也就沒有半點突破當前瓶頸一說了。
不過，此番頓悟到底是讓自己在冥想之中，體味了一遍由不惑而入知玄的玄妙過程。雖說未能直接踏足知玄境界，一旦出了這普賢洞天，段胤由不惑而知玄的速度將會大幅增加。
一直到這個時候，段胤才突然發現，那位兩鬢微霜的藥鋪老闆一直站在自己身旁。
看著李苦禪，段胤忽然轉身，拱手，彎腰極低，開口道，「晚輩段胤，見過前輩。」
看著彎腰下去便沒有再起身的少年，李苦禪嘴角揚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故意開口道，「前輩？」
直到此刻才抬起頭來的少年，認真開口道，「前輩貴為羽化境大修行者，自然當得起一聲前輩。」
知道此刻才仔細打量了一番段胤的中年男人，輕笑開口道，「倒是不錯，只是見了一面便猜出了我的身份。」
聽到李苦禪語氣之中的讚賞之意，段胤臉色依舊顯得平靜，一絲不苟的執晚輩之禮，謙虛說道，「若不是前輩故意提醒，晚輩那有半分猜出前輩身份的可能性。」
李苦禪知道，段胤所說的故意提醒，乃是自己給王隴送草藥時，暴露了草藥能夠改善王隴根骨被抽之後，體質越發孱弱的作用。除了真正踏足了極高深的境界的修行者，如何能夠配製得出，改善根骨被抽這等傷勢留下的後遺症的藥材。
就如同段胤，雖說在蜀山藏書樓中翻閱了眾多書籍，能夠知道根骨被抽之後體質會愈發羸弱。也能判斷出，李苦禪所給的那副草藥能夠改善王隴體質孱弱的後遺症。但是，讓他配製那副草藥便絕對無法配製出來。
這必須要到達極高深的修行境界才能有這般能力。
而在這普賢洞天之中，能有如此高深境界的修行者除了那位鎮守此地的羽化境大修行者之外，又還能有何人？
所以，這個便是段胤所說的提醒了。
不過，李苦禪作為高高在上的羽化境大修行者，加之掌控此處普賢洞天的遺留陣法，縱是如寧之遠那等站在羽化最巔峰的修行者，都難以在普賢洞天之中壓住他。
這等高人，又那裡會去故意的提醒段胤，說到底還是李苦禪並不在意暴露身份。沒有在段胤面前刻意隱藏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