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庭下黃雀
當下，住在裴家大宅的衛祁晏倒是沒有半點怕生，或是怯場。只是少年總覺得有些無聊。
或許是沒了那個背竹簍的寒苦少年給他逗弄。
站在亭子圍欄處，看了半響湖中翻躍的金鯉，衛祁晏覺得有些沒意思。全然沒了當初才看到這幅壯觀場面的新鮮勁。再壯觀的風景，看多了，看久了，最終也就看厭了。
走出涼亭，少年順著迴廊一路前行，最終停在一處水榭樓台之前，老氣橫秋的負手看了半天頂上匾額。
已經算得上是圖窮匕見的少年，覺得這普賢洞天之中，已經沒了什麼新鮮。王隴在裴家老人和他暗中出手之下，已經被砸碎了全身竅穴和周身經脈。如今等同一個活死人。
當初衛家老祖，機緣巧合之下，耗盡了本就已經殘存不多的壽命，偶爾看到普賢洞天未來一角。普賢洞天，這次開門，真龍氣運極有可能真正塵埃落定。所以，才有了費盡心思，將衛祁晏和王隴一齊送入普賢洞天之中這一招。
其中固然有讓李苦禪眼睜睜看著王隴一身遺留氣運，根骨被衛祁晏慢慢吸收，最終讓他得知王隴身份，摧毀李苦禪一身心境的歹毒心思在裡面。另外一點便是有著想著讓衛祁晏吸收這普賢洞天之中真龍氣運的目的在裡面。
縱然是最後真龍氣運無法落在衛祁晏身上，但是恰逢真龍氣運出世，由此走出普賢洞天的少年，無論如何也能分潤幾分機緣。
少年在裴家待的有些無聊，倒是也沒有任性的非要出去走動。當下那個清玄宗的高大男人已經拿了他拿出的雞血石，要去嘗試著取那九龍印璽。出自衛家這種大世家的少年，雖說不在衛家長大，但是那些雲波詭譎，暗箭四起的爭鬥，終究聽了不少。所以，不是那種非要作死的蠢貨。
站在樓台前看了一陣頂上匾額的少年，最後走進樓台，看著面前兩盆盛放的雪白菊花。
如今已是冬季，雖說普賢洞天之中，氣候較之外面大世界更加溫和，冬季不勝那般嚴寒。但是，也難以見到在冬季之中怒放的菊花。
整個普賢洞天之中，如今還在盛放的菊花，估計也就少年眼前這兩盆了。
在這裴家之中，能夠有這兩盆在冬季依舊盛放的雪白菊花，最大的玄妙來自於栽植這兩株雪白菊花的精緻花瓶。一隻素雅乾淨，一隻鮮艷奪目的花瓶，其鑄造工藝是裴家不外傳之謎。
其最大功效便是可以靠著瓶身的構造，讓一些違反季節常理的花卉，依舊能夠盛開怒放。
衛祁晏盯著眼前兩盆雪白菊花，目光落足之點卻並不在菊花本身，而是那精緻瓶身。顯然，這位驚才艷艷的少年，也對裴家鑄造的這兩個花瓶很是好奇。
不過，見到衛祁晏滿臉好奇的看著眼前瓶身，只是站在衛祁晏身後不過一步之遙的裴家老人卻似乎並沒有要開口解釋的模樣。
老人沒有開口解釋，站在花瓶面前看了半響的少年，也沒能看出其中玄機，終於徹底沒了耐心，轉身就走。
厲聲呼嘯！
然後是砰然巨響，做工精緻的其中一個花瓶頓時炸裂，泥土四濺。
起身欲走的少年先是身體僵硬了瞬間，然後猛然伸手拉住旁邊一位俏麗丫鬟，擋在自己身前。
身材豐腴的婢女只覺得自己的脖子如同被一雙鐵鉗死死箍緊，以自己自幼才是錘鍊的體魄竟然一時之間難以掙脫。幾乎不敢相信，抓住自己的是一個不曾修鍊過半分的少年。
倒是旁邊一個平日里聲名不顯的瘦小丫鬟，第一時間反應了過來，一步邁出，將少年擋在身後，目光銳利，四處環視。
所有身形盡數隱匿在那個高挑丫鬟後面的衛祁晏心中后怕，此刻他攥住丫鬟脖子的右手手臂上面正有一點殷紅血跡。剛才，若不是他臨時起意轉身，那根勢大力沉的羽箭，恐怕就不是炸裂了他身前花瓶，而是釘在了他的后心之上。
尖銳之聲再起！
落後於衛祁晏身後一步之遙的裴家老祖宗似乎在先前一箭之下，陷入了短暫的獃滯。
直到此時，那根破空羽箭已經臨近老人後腦，仍無半點動靜。
身邊忠心無二的丫鬟，幾乎就要撞開老人，用自己身體為他擋下那根致命羽箭之時。
老人驀然轉身。
伸手於額前虛握。尖銳羽箭，在距離老人眉心不過半寸之處停住！
大風撲面，老人滿頭銀絲飄散開來，露出一張年輕的臉！
圍牆之上，搭弓欲射第三箭的段胤，霎時止住動作，渾身僵硬！
那是一張本來不該存在於世上的臉。
楚白鯨！
楚白鯨的臉！
隨手扔下手中箭矢，盯住圍牆之上段胤身形的年輕人，勾起一縷笑容，「看來你有些不敢相信。你的確應該感到難以置信。」
看到段胤僵硬的面容，楚白鯨只覺得心中暢快，幾乎想要仰天長嘯出聲。
這是一種別人無法理解的暢快。
西楚的天之驕子，白帝的親傳弟子，被西楚稱之為謫仙的真正妖孽！
結果卻是死在了一個天啟境的少年手中。
外界都以為他是死在了趙仁煌手中。
唯有他自己心中清楚，他是死在了段胤手中，死在了一個只是天啟境的小修士眼中。
這是楚白鯨不願意承認，更不敢承認的失敗。
這是他楚白鯨的心魔。也是他遲遲不敢邁入馮虛境的真正原因。他從來不願意正視那個殺死他的天啟境少年。縱然他是蜀山太玄的親傳弟子，縱然他在同境之中已經很強。但是他還是不屑於正視段胤。
因為他是楚白鯨，他是西楚白帝的親傳弟子，在世人眼中，他一直是同境無敵。
所以，現在的段胤，不值得他正視。
但是，縱然是他認為自己任何一點都比段胤要強，縱然他認為自己就算是和段胤同處在天啟境，也一定段胤更厲害。卻有一點事實殘酷的擺在他面前，那就是他曾經死在段胤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