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節 兩修士
曲阿縣位於吳縣與鎮京口之間,在秦漢年間設立,數日來縣城中鄉民間相傳兩件事,一是天上月亮侵犯牽牛星,二是縣中一戶人家的豬,竟生下一隻雙頭豬仔。
據縣城中相士王麻子解釋:「月亮侵犯牽牛星,主國有大憂,雙頭豬仔乃陰界之物,主奸佞小人害主犯上!」
「噠噠、」一匹馬一騎絕塵,直接馳入曲阿縣衙頌旨:「本朝長公主流落民間,近日將從曲阿縣通過,去往鎮京口,令全體差役出動憑畫像攔阻,如發現立刻扣押上報,必有重賞!」
曲阿縣捕快頭兒姓吳,是位一臉短須的老頭兒,得到命令后,將縣中所有捕快召集,親自帶隊在城中巡邏。
「吳頭,長公主長什麼樣兒,你見過沒有。」巡邏中,親信麻五兒詢問?
「渾小子。」吳頭兒伸指暴彈麻五兒腦門,道:「我最多算個庶族人家,別說長公主殿下,平素連個士族府中小姐都沒見過。」
「那如何斷定,誰是長公主?」
「長公主殿下嘛,自然有與眾不同之處。」吳頭兒賣了個關子,說:「到時大家看我眼色行事。」
麻五兒道:「要將公主拘押嗎?」
「扣押長公主?」吳頭兒一陣呵呵,說:「你小子真是一腦袋沙,咱把長公主拿了,等她回宮后惱怒起來,一道聖旨傳來,咱腦袋咔嚓落地,到時你找閻王爺哭去?」
「小人懂了,只跟在頭兒身後,頭兒怎麼做,小的們便如何學樣。」
「這就對了。」吳頭兒誇了麻五兒一句,又道:「啥也別說了,長公主從不從曲阿出現還不一定呢。」
下午時分,吳頭兒帶人正在街坊間轉悠。
「頭兒頭兒。」一名捕快氣喘吁吁跑來,大聲報告:「四平客棧中來了一名外鄉女子,長相和畫像中的長公主相似,頭兒快去看看。」
「長公主還真來了?」吳頭兒臉色一片凝重,布置道:「大夥一定看我手勢行事,切莫冒犯了長公主殿下。」
「諾。」
四平客棧中,司馬雪點了一份青菜,一邊吃,一邊凝望著客棧外的道路,心事重重,手邊放著一柄短劍和一個大布包。
吳頭兒站在客棧外,悄悄端詳司馬雪一番,一擺手,眾差役立刻在客棧外貓了起來,他上前兩步,猛然叫道:「曲阿縣捕頭老吳,參見長公主殿下。」
「免禮,平身!」司馬雪隨口應答,然後「哎呀」一聲跳起來,定睛一看,面前一名老捕快正笑眯眯的望著自己,立刻嗔怒:「你這老頭兒,膽敢詐我?」
「公主莫要見怪。」吳頭兒行禮道:「小人其實也不識得長公主玉容,只是上峰有令,說長公主要路過曲阿縣,方才斗膽一試。」
「你想怎樣。」司馬雪質問?
「小人不敢對長公主怎樣。」吳頭兒拍拍掌,躲在四平客棧外的差役紛紛跑了過來,堵住門口:「長公主金枝玉葉,能到小縣來,真是什麼柴門,什麼生輝?」
「稟長公主。」吳頭兒身邊有識字的差役補充道:「我們頭兒說的是,柴門有慶,蓬蓽生輝。」
「對、對,反正長公主殿下來了,全是好詞兒,眼下請公主屈尊降圩到曲阿縣府喝杯茶,潤潤嗓子.……」吳頭兒做出一個邀請手勢。
「老頭兒,你莫要裝傻。」司馬雪搖頭道:「想讓本公主跟你走,拿出點手段來吧。」
「借上幾付膽兒,小人也不敢對長公主殿下動手,不過縣令大人有令,小人也絕不敢走長公主。」
「老頭兒讓開。」司馬雪怒道:「若再敢擋路,便引雷劈你。」
吳頭兒一使眼色,伸手在屁股後面揮了揮,一眾差役退出客棧,自己仍然堵在司馬雪身前,臉上皺紋笑開了花,卻不肯讓開路口。
「讓不讓開?」司馬雪喝問,吳頭兒堵住客棧門口,不說話,也不讓開。
「本公主剛將五雷術練得有點眉目,不讓路,就先拿你這老頭兒練手。」司馬雪說完,纖指捏起劍指,自太陽穴徐徐引至胸前,心中凝聚靈力,口中頌起咒語:
天地玄黃、乾坤借法,
五雷鏗鏗、斬妖破。
客棧外空中彷彿有一頭神獸來了個大吸氣,氣波一陣扭動,一道閃電從九空驀然降臨,雷聲鏗鏘,閃電滔滔,一股猙獰的煞氣向吳頭兒身邊炸去。
「長公主好厲害。」吳頭兒在天象異變之際,面色大變,待見到五雷滔滔向自已身邊炸去時,身子搶先一歪滾地,手在背後亂晃,口中大喊:「我被炸暈了。」
「哎呀,我也暈了。」
「我也暈了。」一瞬間、「撲嗵、撲嗵」一片聲響中,眾捕快七歪八斜倒了一地,個個雙眼緊閉,一付誰也叫不醒的樣子。
司馬雪施展五雷術時,明明向街道炸去,不料一群捕快竟齊刷刷躺了一地,俯身一看吳頭兒,見老頭兒躺在地上,面色紅潤睜著一隻眼看著自己,當下抓起短劍和大布包,躥出四平客棧向曲阿縣外奔去。
吳頭兒待司馬雪走得不見人影,從地上爬了起來。喊了一嗓子:「快回縣府向縣令大人稟報,只說長公主法力高強,一個炸雷下來,兄弟們全被震傷了。」
「公主真是美貌,畫中仙子般。」麻五兒望著司馬雪的背影,舔舔嘴唇道:「讓我摸一摸那白嫩嫩的手兒,扇我兩巴掌,我也樂意。」
「哈哈、麻王兒做夢了。」
「麻王兒不要臉。」
「大不敬的話,你也敢說,不怕掉了腦袋。」吳頭兒「啪」一巴掌,扇在麻五兒腦袋上,又轉頭向眾捕快問道:「回到縣衙,如何向縣令大人稟報?」
「公主殿下法力高強,我等被其震暈打傷。」眾捕快齊聲道:「公主殿下又持術逃走了,我等追趕不上……」
建康城中,司馬道子居住的府邸叫東府,司馬元顯任中將軍后,嫌司馬道子多加管束,立刻搬出東府,自創府邸,稱西府。
司馬雪在曲阿縣出現的消息,當天暮時便傳到王國安處,王國安不敢怠慢,迅速趕到西府。
「稟中將軍,曲阿縣令派人快報,公主已闖過曲阿縣。」
「曲阿縣沒有晉室的守軍和捕快嘛。」司馬元顯皺眉詢問?
「曲阿縣中只有一些普通捕快,驛報上講公主精通異術,十餘名捕快被公主一雷震暈,根本近不得身。」
「皇姐常與濟世堂中妖道幽會,多半從妖道處學會妖術,如今盜劍出宮,不可小覷於她,速派丹陽尹修士出手拘拿。」司馬元顯迅速命令。
王國寶問道:「如今到何處尋找公主呢?」
「到京口城外道上堵好就成。」司馬元顯分析道:「公主在宮外除了認識妖道,還有京口王恭老賊,她闖過曲阿縣直奔京口,更能證明這一點。」
「公主若拒捕,修士們如何應對?」
「擊斃老傢伙不願意,擊傷打暈總可以吧?」
「這個需經太傅大人點頭才成。」王國寶解釋說:「下面的差役辦事,必遵詔書行事,而詔書需尚書省頌發,太傅大人兼任尚書令,這個坎兒咱繞不過去。」
司馬元顯一點就透,便道:「那便將這些情況一一如實上報老傢伙,他如今嘴大,怎麼說咱怎麼辦吧。」
「諾。」王國寶一臉媚笑道。
司馬雪闖過曲阿縣后,擔心節外生枝,便放棄官道在鄉村小道上慢慢行走,這次大布包中有充足的銀子,一路無憂,幾日後,向一名鄉民一打聽,已進入鎮京口地界,心喜之下棄了鄉間小道,直接登上去京口的官道。
天高雲淡,柳樹依依。
古道上站了兩個男子,兩人相同的黑紅色短袍,露出膝蓋以下,頭上頂著斗笠,一左一右站於古道兩邊,渾身透出一股神秘氣息。
司馬雪心頭一慌,暗暗後悔不應當一高興跑上官道,對方守侯在此,十有八九是在此地等待自己,立刻扭身向來路逃去。
「長公主莫驚,我二人奉命保護長公主回宮。」
司馬雪二話不說,「啪」一聲,符紙燃起,風一般逃遁的更快。
「錢道友,公主果然精通異術,不能小覷於她。」一名修士道。
「李兄,快追。」錢姓修士道:「萬不能讓長公主失了蹤影。」
三人一逃二追,奔行如風,一柱香后,已在古道中奔行十餘里,司馬雪倚仗風遁符助力,雖然暫時不敗,但身上香汗淋淋,腿腳麻軟。
「李兄將長公主擒下,早些回去交差。」錢姓修士道:
「錢道友。」李姓修士望望前方司馬雪的速度,一付胸有成竹的模樣,笑道:「你我這等寒門修士,平素難見長公主玉顏一眼,再等等看她還會何異術?」
「行。」
三人追逐片刻,司馬雪必竟靈力有限,又背了一個大布包,跑起來跌跌撞撞,漸有力不從心之感,銀牙一咬,抽出短劍,怒視追來的兩名修士。
李姓修士上前一步,施禮道:「在下二人奉命保護長公主回宮。」
「休想。」司馬雪厲聲道:「除非死,否則本公主絕不回宮!」
「長公主殿下容稟。」錢姓修士勸說道:「在下接到的詔書,不得傷害長公主玉身半分,公主莫要為難我等。」
司馬道子如今任太傅兼尚書令,朝中詔書都由他一手操辦,安帝那最多只管畫個敕,畫敕的權力還多半不在安帝手中,司馬雪聽了兩名差役的說詞,知道司馬道子還認自己這個侄女,心中稍安,不說話,卻也不肯棄劍,雙方一時僵持不下。
片刻后,李姓修士無奈說道:「長公主只要接住在下幾式術法,我等自行離去。」
「休要羅嗦。」司馬雪雖然害怕,嘴頭子卻不肯服軟,斥喝:「動手吧!」
李姓修士伸手一召,四周波紋扭動,一柄金光閃閃的短斧在虛空中凝聚,短斧金芒絢爛,閃閃發光,一道強悍的殺氣瞬間逼向司馬雪。
司馬雪手握一枚小短劍,心頭有如鹿跳,感覺喘不過氣來一般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