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二節 搶搶搶
晉室中,豫州刺史庾楷和荊州桓玄一直暗中觀察王恭起兵風波。
庾楷與王國寶私交一直不錯,如今見王國安被誅,北府軍大獲全勝,便派人給王恭送去賀禮,表示同為晉室之臣,祝賀王恭順利平王廞叛亂。
庾氏也是四大士族之一,庾楷又是一方州刺史,王恭收下賀禮,不咸不淡的也給庾楷回了一份禮。
桓玄在荊州經營多年,實力比荊州刺史殷仲堪還強數分,曾有晉室官員參奏桓玄「士庶憚之,過於州牧」,不過因桓玄只掛了一個南郡公的虛名職位,並無實權,此事不了了之。
曲阿縣大戰後,桓玄忽然變了,派人花重金到建康各士族中遊說,並向安帝發出一封求辭信。
請求朝廷派他到最艱苦的地方去做官,想做南海郡刺史。
南海郡地處晉室最南端,氣侯複雜炎熱,境內土地貧瘠,沒油水可撈,且因水土不服,外地官員無人願到南海郡任職。
桓玄在荊州勢力過於龐大,司馬道子一直深為忌憚,如今老虎自已主動要求離開窩,是件求之不得的好事。
數日後,安帝下詔;任命桓玄為南海郡刺史,要他儘早上任,桓玄按到詔書後,卻又推託身邊有恙,一直磨磨蹭蹭不上任。
曲阿大戰翌日,劉牢之揮北府軍直撲吳郡,擒拿王廞一家人。
王府中一片狼藉,只剩下一些不知所措的佃戶在翻找財物,士兵上前捉拿住數人一問,才知王廞前一日早已在眾人護衛下略做收拾,帶了數架馬車拉著財物跑了。
「跑了不追,找沒跑的。」劉牢之下令:「北府軍在王府駐紮,派軍在吳郡到處搜,將此次參與曲阿之戰各士族府中族長一一捉來,要銀要糧。」
吳郡城內的青石街面上,一時鐵騎如飛,各大士族族長迅速被押至王府,連問也不問直接皮鞭揮舞。
一句話,要銀要糧!
「稟大帥,吳郡內史陳吉帶差役守住街道,不允我軍通過抓拿鄭府族長。」一名劉姓校尉氣喘吁吁跑回來稟報,又問道:「要不要砍了他。」
「放屁。」劉牢之棱眼一瞪,一通臭罵:「陳吉是朝廷命官,砍了他,你要造反啊?」
劉校尉道:「小將明白了。」
「你明白什麼了,是不是明白了個屁?」
「小將不明白屁,請大帥指點。」
「砍了他是造反,陳吉是文官,你是武將,你打了他是官員互斗。」劉牢之翻著白眼珠,說:「快帶一隊輕騎兵去,能打過吳郡的巡城官兵吧?」
「能,只要陳吉手下沒有修士既可。」劉姓校尉點頭道。
「叫兩名軍中修士跟著去。」劉牢之喝道:「明白了還不快去,記住不要見血,給本帥向死里揍。」
「諾。」
大搶劫一直在吳郡的進行,大部分士族府中確實派府兵參與過曲阿大戰,見族長被抓,均只能吃了個啞巴虧,都交足劉牢之索要的銀糧,領回族長。
十日後,一紙帥令從京口傳來,劉牢之戀戀不捨帶軍北上,緩緩返回到京口大營,才去向王恭交了帥令。
「劉將軍,此次命你在曲阿阻止王廞帶兵北上京口,你為何發兵吳郡?」
「王將軍有所不知,王廞這次帶到曲阿參戰的兵中,大部分全由吳郡名士族組成的,戰後首犯逃回吳郡藏匿,本將去吳郡為了抓捕首犯。」劉牢之裝傻。
王恭道:「有人舉報你部在吳郡縱兵搶劫當地士族人家,可有此事?」
「冤枉啊,本將到吳郡后,便派兵到各府搜捕過逃犯。」劉牢之耍起賴來也是粗中有細,狡辨說:「有的士族府邸包庇逃犯,聚兵對抗,也動過手,不過都沒傷及人命。」
王恭素來自視晉室肱股諍臣,此次曲阿大戰,劉牢之首戰有功,雖對劉牢之縱兵搶掠之事不滿,但想到日後可能還需要劉牢之出力,便收了帥令兵符,沒有深究劉牢之過失。
出了王恭帥帳,劉牢之氣哼哼道:「老子帶兵賣命出力,剛見面便指責老子不是,真不是個東西。」不滿歸不滿,不過劉牢之也自知出身寒門,在朝中無人支持,必須事事依賴王恭的威望和支持,便大步回帳。
劉敬宣在帳中見劉牢之面色不善,便問:「父親因何事不滿?」
劉牢之曾向王恭提出,想請王恭為兒子劉敬宣在士族中尋個豪門千金成親,王恭未明確推辭,但一直未有結果,劉牢之性急之輩,心中早已不快,常在劉敬宣面前發牢騷。
「士族子弟,士族子弟!老子只因生來是庶族寒門子弟,便天天在北地喝西北風,吃胡地雪,替晉朝士族子弟看家護院,想給兒子討個親都不行,士族女子確捨得賜給胡人蠻夷和親玩,如今老子想自己人動手搶個還不讓……」
劉敬宣安撫道:「父帥,我劉氏一脈身為晉室臣子,忠君愛國是理所當然之事。」
「你真傻還是裝傻?老子想替你討個女人,你來教訓老子要忠君愛國?他王恭不過命好,生在士族之家,面相長得白些,又沾妹妹的光,才當了國舅,如今還來多管老子的事。」
「父親其實也不比士族弟子差,長相威猛,大軍統帥,此戰替軍中眾將討得不少好處,眾將膜拜跟隨。」劉敬宣笑道:「王恭將軍明面上說你不是,私下還不是順著你么。」
「可惜,可惜。」見兒子誇自已,劉牢之心中轉怒為喜,笑道:「曲阿之戰中,可惜走了王廞之女,捉來給你當個小妾,倒是件美事一樁。」
劉敬宣道:「父親身為一軍統帥,言行要以德服人,以後休要在眾將官說些不講禮法,不要臉面的事。」
「呸,滾開。」劉牢之棱目一瞪,罵道:「小子倚仗著識兩個字,來教訓老子,莫要忘了,請大儒先生的銀子還是老子出的呢。」
「不講禮法,難成大器.「劉敬宣鄙視的看了劉牢之一眼,拂袖出帳。
大戰後,高恩華與司馬雪帶著綠蘿返回京口住處,對於普通刀槍創傷,高恩華輕車熟路,綠蘿得到醫治后,倚仗著身體年輕,僅月余左右便能自由行動。
「高道長,求你找找王大人和小姐的下落?」綠蘿眼中飽含淚水,怯生生的一臉憂慮:「找不到小姐,小女子無路可去。」
「行,貧道這便出去找。」
高恩華交待司馬雪兩句,默默出門御劍而去,日暮前返了回來,道:「吳郡一片狼藉,各大士族府門關閉,王府中人去樓空,能搬到的東西都讓人搶走了,連府門前蒼柏蒼松也讓人挖走。」
司馬雪問:「府門前的翠柏蒼松也讓人挖走了?」
「還有呢,朱漆府門和木窗也被人卸下搬走了。」高恩華又補了一句。
「官府不管嘛?」
「吳郡官府的差役和內史被打的無法下床,動彈不得。」
「誰幹的,一切為何會這樣?」
「據路人說是北府軍大將劉牢之縱兵所為。」
綠蘿急促問道:「王大人和小姐一點音迅也沒有嘛?」
「自曲阿一戰後,王廞與府中人駕著馬車,拉著財物跑了。」高恩華無奈道:「不過官兵遍搜三吳舊地,也不見王氏一族的蹤影。」
「有勞高道長。」綠蘿一臉愁容,心事重重。
數日後、高恩華替綠蘿檢查完腿傷以後,笑道:「勾槍傷處已無大礙,日後只需慢慢靜養,便可自然痊癒。」
「高道長,小女自小便在王府長大,如今家主下落不明,小女無處依身。」綠蘿面色緋紅,突然跪地說道:「求高道長收留,為奴為婢,但憑安排。」
「綠蘿姑娘的親人呢。」高恩華一愣,隨口詢問?
綠蘿道:「自小便被賣於王府為婢,父母連姓名都沒有留下,小女姓名字也是由王府中人所賜。」
高恩華一時心酸,猛然想起自己身世也與綠蘿大是相似,只是運氣稍好,被師尊丹塵子收留,授以道法丹藥之術,不然自己同樣無處可以安身。
「綠蘿姐姐不怕。」司馬雪一旁迅捷攙起綠蘿,說:「以後就隨我和道長大叔在一起好了。」
「這個不行。」高恩華連忙拒絕,苦笑道:「綠蘿姑娘有所不知,貧道與小徒只是在京口暫住,日後尚不知身居何處。」
綠蘿目中頓時泛起淚花,低下頭:「高道長於亂軍之中施救小女,使小女免遭北傖蠻民的污辱,已是幸中之幸,待能自由行動時,自已尋個去處便是。」
「道長大叔,道家以慈為本,你任綠蘿姐姐孤苦無依,我不高興。」司馬雪懇求道:「我們帶著綠蘿不行嘛?」
「咱倆也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呢。」高恩華望著司馬雪,耐心的說:「你建康的舊事未了,抓你的人隨時出現,綠蘿姑娘跟在身邊,恐有殺身之禍。」
「那我去請求王國舅,讓綠蘿在京口軍中居住。」
綠蘿急忙拒絕:「我不敢留在北府軍中,府中好多姐妹已被北府軍抓走,難保不被人認出來。」
「哦,還真是這樣的。」司馬雪頓時明白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