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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五十六節 征樂屬

  提起張貴妃,司馬雪情緒立刻有了波動,說:「妖靈遁入建康城,定是是司馬元顯欲篡權奪位,提前在宮中設下張貴妃這個內應,謀害我父皇。」


  「據公主所言,張貴妃進宮最少十年,司馬元顯比你尚小一歲,彼時能有多大?何況他當時無職無權。」


  「司馬元顯年紀小,不還有皇叔司馬道子嗎?」司馬雪氣哼哼的說:「當年在皇太妃的主張下,皇宮內外六軍守衛,全歸皇叔一人調動管轄。」


  高恩華雖不明宮中官職管轄和規矩,但一隻妖靈常年隱於宮中,此事前後中間大有不妥,可細細想來,確又想不起具體有何不妥,見司馬雪不提衛子怡的事兒,也不想惹司馬雪生氣,便不在爭辨。


  司馬雪數日來在蜀地和江南之間往返奔波,為尋七葉過江龍草藥苦苦奔波,又經過張貴妃的事一攪,此時身心疲憊,待到了高恩華身邊,心情登時無憂無慮,說著說著竟自己伏身睡倒。


  高恩華見司馬雪象一隻小貓般倦在塌邊,鬢髮乾枯,膚色赤紅,不由一陣心酸,憶起建康初見時,司馬雪每次出現均衣履鮮亮,裙襦飄逸,一時思緒萬千:「公主若不習道法,便不能倚術出宮,此時多半在宮中做一名太平公主,或許已嫁到謝府,不需受這奔波之苦,殺戮之險,貧道授你太玄決,帶你修道,究竟是對是錯呢?」


  吳郡內史府二進院落,府門朱漆駁落,十分簡陋,府內大堂正中擺了一張案桌,內史陳吉正在伏案處理公文,一名師爺模樣的老者在一邊幫忙。


  「報……」一名吳郡差役急沖沖奔了進來,稟報道:「會稽郡送來朝廷官報,請陳大人驗收。」陳吉迅速的接過官報,待仔細看清內容后,愣愣的一言不發,面色陰晴不定。


  師爺老者問道:「陳大人,何故如此?」


  「朝中司馬大將軍以安帝之名下詔;揚州境內所有郡縣,於秋後檢籍人口,不論士族與庶族,凡府中『免奴為客者』全部集中登記姓名,年紀符合條件者,擇日至建康兵部服兵役,併名為『樂屬』。」


  師爺老者道:「司馬大將軍如今身兼中書令,尚書令兩職,等於文武一把抓,下令檢籍人口,徵兵服役有何不妥?」


  「孫師爺有所不知,晉室定都江南百餘年,皇族手中向來沒有兵權,全由各士族眾力拱衛。司馬大將軍檢籍人口在法理上沒錯,但這人口是需要從一家家士族和庶族府中抽調的,等同於割他們的肉,他們能願意嘛?」


  「陳大人。」孫師爺道:「據在下所知,謝太傅當年也曾先後兩次檢籍人口,徵兵服役,各士族雖有微詞,確也十分配合,司馬大將軍有何不可?」


  陳吉嘆道:「此一時,彼一時,同時是檢籍人口,但在謝太傅治下,如順水行舟,雖有風浪,但無大險,但司馬大將軍行之,則似逆水行船,稍有不慎,則會觸礁沉船。」


  「在下愚鈍。」孫師爺道:「看不明兩者區別在那裡,請大人賜教?」


  「司馬大將軍雖聲威顯赫,但天時與人和不如謝太傅。」陳吉解釋道:「太傅當年身為士族領袖,素有『謝安不出,如蒼生何』的名士美譽,境外有後燕和前秦大兵壓境,最重要一點,當年太傅侄子謝玄身為北府軍統帥,坐鎮京口,試問江南士族誰敢不服?」


  「如今司馬大將軍不是已收服劉牢之,並派謝琰為帥么?」


  「若北府軍是司馬大將軍的心腹,大將軍何必強征樂屬建軍,多此一舉?」


  「在下明白了。」孫師爺恍然大悟,道:「既然如此不妥,陳大人何不速速具書上奏,陳明厲害,勸司馬大將軍收回詔命。」


  「本官小小一名吳郡內史,庶族出身,官微言輕,便是上書奏事,司馬大將軍豈能放在眼裡。」陳吉苦笑道:「若逆了大將軍的興,本官下場可不妙。」


  「唉。」孫師爺一聲長嘆,眼中憑空多了一絲憂慮。


  「人隨王法草隨風,不聽王法殺的輕!」司馬元顯心中崇拜漢武帝的雷厲風行,魏太宗的殺伐果斷,近來常對各朝中百官如此訓斥,不論朝中百官如何勸說,堅決以霹靂手段在江南各郡縣檢籍人口,征樂屬建軍。


  江南三吳舊地各郡縣官員,在司馬元顯以安帝之名下發的一道道詔書催促下,立刻行動起來,挨門挨府逐一檢籍各府中的人口,一一驗明身份,清點登記。


  司馬元顯為了防止騷亂,派出建康精銳親信衛隊,奔赴各郡縣協助各郡縣官員行動,出發前攜帶尚方寶劍,對於公然違命者,殺無赦!

  江南各士族府中,大多都有族人在朝中為官,向來驕橫蠻悍,依仗士族子弟的身份與特權,公然違命,命府中部曲府兵拒守府門,不配合郡縣官員進府檢籍人口,並揚言;讓登門檢籍的官員,全部滾蛋!


  衛隊長針鋒相對,立刻請出尚方寶劍,軍隊揮舞兵刃攻進府去,將手中有兵器的部曲府兵就地砍殺,然後抄家封府,將府中人押往建康關押。


  殺戮是最靈驗的聖旨,等殺到第三戶時,整個揚州境內,談到「樂屬」人人噤若寒蟬,沒有任何一家士族或庶族敢公開對抗檢籍人口,不公開不代表服從,各府中迅速將公開反抗轉為私下變通,紛紛將府中人口藏匿,或通過水路,山路等各種渠道遣走。


  司馬元顯對此也早有算計,命軍隊在各水路碼頭,郡縣過境處,設卡檢查來往人口,只要沒有官府頌發的「白籍」或「黃籍」身份證明,就地揖拿,全部送往建康充軍入伍。


  吳郡,太湖之畔一處塢堡中,四妾公正與塢堡堡主數人在院內小亭圍坐。


  「四妾公。」堡主是名鬚髮灰白的老者,正一臉愁色,在說:「朝廷派人挨戶登門檢籍人口,強征『樂屬』,整個吳郡內,家家雞飛狗跳,戶戶驚恐不安,請祭酒大人出面稟報師君,維護信徒利益。」


  四妾公皺眉道:「自孝武帝駕崩后,朝遷對本教日漸嚴苛,前任師君便被誘斬建康,現任孫師君避禍海外,這般情勢下,如何能出面向朝廷進言。」


  「祭酒大人,會稽郡的王、謝等數家士族子弟均信奉本教。此次朝廷強征『樂屬』之舉,士族豪門也首受其害,只要孫師君登高一呼,揚州境內的士族豪門必定從者如流。」


  四妾公無可奈何,只能點頭道:「既然如此,我且派人向孫師君傳信,一切聽憑孫師君定奪!」


  碧波萬頃,隱龍島中。


  吳郡王廞正在宮殿深處的密室中靜坐看書,身前木台上,擺著一隻精緻的黑色茶杯,淡淡的茶香在室內瀰漫,一條白色人影飄然而進,正是天師道師君孫恩。


  「師君突然光臨,未曾遠迎。」王廞迅速起立施禮,問:「恕罪恕罪。」


  「王大人。」孫恩回了禮,笑問:「海島之上,生活條件艱苦,比不得吳郡王府舒宜,還住得習慣么?」


  「托師君的福,一切安好,師君此來,定是有要事相問?」


  「晉室如今由司馬元顯掌權,最近他以安帝之名下詔,在揚州境內強征『樂屬』,本教在三吳舊地的信徒苦不堪言,紛紛捎信求本教保護,本君對朝中事不甚了解,特來求教一二?」


  「晉室皇族一直不掌兵權,眼下司馬元顯欲自練精兵,重振皇威,而方法又是如此急燥,組建一支軍隊,後續還要大量的糧草錢財支持,糧草錢財的來源,一定還是由江南境內的士族與庶族之家交納,從長遠看,皇族與江南境內士族之間的關係,必定勢同水火。」


  「王大人贊同本君出面協調各士族與司馬元顯斗么。」孫恩衝口問道?

  「不。」王廞搖了搖頭,說:「此時出手有些操之過急,還是等一等更穩當些。」


  「王大人此言何解,難不成等司馬元顯練出精兵,才是最佳時機么?」


  王廞嘆道:「正是此意,自古以來,多少英雄豪傑因為急於建功立業,最後名敗身亡,本人便是最好的例子。師君且想一想,司馬元顯組建軍隊的目地是為什麼?」


  「當然是為了討伐荊州殷仲堪與桓玄。」


  「師君太小覷司馬元顯,此子年紀不大,野心確不小。」王廞搖頭道:「司馬元顯如此急迫的自建軍隊,討伐的不僅僅是荊州殷仲堪與桓玄,而是要討伐晉境所有的士族豪門。」


  「司馬元顯今年最多二十歲吧?真是後生可畏啊。」


  「差不多,也就這個歲數轉悠。」王廞掐著手指算了算,又道:「他如此急燥的急於成功,後果很危險啊。」


  「哦,怎麼說?」


  「司馬元顯有劉牢之的『北府兵』而不用,說明他與劉牢之也是貌合神離,司馬元顯的軍隊創建之日,便是與劉牢之背道而馳之時,若等到司馬元顯將軍隊訓練完畢,必然先與荊州殷仲堪與桓玄交戰,那時江南烽煙四起,將是師君出手的最佳時機。」


  「若本教此時出手,結果如何?」


  王廞道:「本教此時冒然出手,將為朝廷轉移矛盾,司馬元顯手中無兵,只能啟用『北府兵』,來與本教為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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