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那一槍的風情
基德並非不想在兩人交戰的時候瞄準。
只是，這非常困難，夏洛跟卡羅迪亞斯兩人戰鬥的時候，並不是站在原地，你來我往的對打，而是邊戰而逃，而且走位方向，全靠兩人的步伐，可能轉左，可能往右。
根本沒有辦法預測，而他們的速度，又是那麼的快，在如今已經陷入虛弱，視線模糊的情況下，他真的無法瞄準。
他是神槍手，不是神。
只有一槍的機會，最後一槍，他，不能賭。
「你……你這叫通知了嗎？」景丸有些錯愕地望著基德。
基德聲音虛弱地回答：「不然怎樣……你讓我吼出聲嗎？你吼得出聲……那你吼，你行你上！」
望向夏洛的目光，充滿期盼。
「……」
景丸無言以對，如今，他們還真的，只剩下一點用氣音說話的力氣了，基德能想起那種方法，還真要夏洛的領悟力了，他望了一眼夏洛，以他的腦洞以及智慧，應該會明白是怎麼回事吧？
「他會懂的。」
基德迷之自信。
……
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
「你們這些臭蟲子，又想玩什麼花樣嗎！？」卡羅迪亞斯望都沒有望向基德那邊，揮拳之間，他的聲音顯得沙啞而粗糙，猶如金屬磨擦。
「想殺了你。」夏洛避過一記拳頭，輕聲道，他已經有些習慣對方的節奏，打鬥時也可以說點短促的話句。
他的『流』在穆迪時候開始展露一個完整的趨型，具備借力、返力、卸力、聚力，如今，更是已然變得成熟，尋找適合的顫動頻率已經不需要消耗太多的體力。
與其說他是習慣了，倒不如說，他開始蛻變。
此刻的他，即使是面對完整的卡羅迪亞斯，取勝未必，但卻肯定不可能那麼簡單的被瞬殺。
「那我就先殺了你！」卡羅迪亞斯暴喝一聲，一拳直搗。
「你殺不了我。」夏洛平靜地回答，同時間左手鬼刀一擋，右拳一揮，一觸即縮，又再次做出防禦或進攻姿勢。
「而我，會殺了你。」
刀光疾現！
鏘！
夏洛的刀被擋住了，但緊接一拳便迎面而來，不慌不忙側首避開，紫發飛揚，反擊而去。
果然……看上去瘋狂，這傢伙，其實已經冷靜下來了吧？
……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兩人交戰了已經不知幾百回合，還是幾千回合，夏洛根本沒有在算，臉上汗水如漿，飛濺不斷，長褲濕透，緊緊地貼在腿上，他已經感覺到了疲憊，他明白，對方是想磨死自己。
用著最安全的方法。
他們的交戰之激烈，可以說是旁人看去都覺得眼花繚亂，奔騰而過的路上，全部汗跡以及血跡。
可是，卡羅迪亞斯也討不了好，兩人的呼吸都變得粗重。
但夏洛的情況甚是嚴重，冷漠的眼睛透出疲憊，雖然動作一絲沒慢，可是這只是在壓榨著自己每一絲的體力，他知道，兩人比體力，自己會輸。
會死。
夏洛深吸口氣，不變，就要死！變了……節奏一亂，也是死。
「死，就死唄！」
夏洛冷漠的臉上，露出一絲輕鬆。
他明白了。
每個人都拼了性命，為什麼自己就不能。
那麼，來吧！
至少，還有那麼一絲，勝機！
夏洛動作遽然一變，從防守，變得進取。
但顯然，卡羅迪亞斯，並不打算給他這個機會，只見他的嘴角露出了一絲獰笑。
「終於，變了嗎！？」
突然，他深吸了口氣，集之前如暴風雨般拳勢蓄起的勢，一拳砸下！可以說，他一直在進攻，他的氣勢也在攀升，即使拉萊耶的子彈讓他越發虛弱，可是，他也一直在暗中蓄力。
直到這一刻，全面爆發！
「……果然，他也在算計！」
夏洛心中一沉，他早有預料，卻不得不變。
這一拳已經是避無可避，夏洛的變招讓他無路可退，前幾拳將他所有閃躲的角度都封死了，夏洛畢竟是個人，他可以引導力量的流向，但他早已經用上了『流』，才可以堅持到現在，不被對方如狂風暴雨般的攻勢壓倒。
也因此，這一拳，他才無法避開，也無法引導力量流。
就像是你不能在跳高的時候，再來一次二段跳。
這一拳，是卡羅迪亞斯蓄勢以久的一拳。
這受傷的肉體也牽制著他的戰鬥，但是他的經驗遠遠比夏洛要豐富。
這些戰鬥經驗，是苦修者永遠都學不到的。
這是臨陣應變……這些，是戰術擬定的能力！
早在剛才戰鬥的開始，他便知道眼前的少年，懂得一種卸力，返力的技巧，他一直在用身體試探著對方的底線。
而他找到了，所以他擊飛了夏洛。
然後在對峙之間，也想到了應對的方法。
這一個剎那間，夏洛的神情趨發平靜，他輕閉上了眼睛，似乎在認命。
「認命了嗎！？」卡羅迪亞斯狂笑著。
但夏洛卻忽然一笑，他想到了什麼，他想到了一個技巧，他想到了一個可以反擊的機會，但是，如果不成功，那就是死！不過，剛才變招是死，現在也是死，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沒認命。」
夏洛雙臂攏起，主動迎了上去。
在對方攻擊來臨之前，先用身體去抵擋，反而會讓對方的攻擊力量無法達到巔峰，這是牛角青年曾經使出過的本能招式。
「謝謝你啊！瑞凱！」夏洛瞳孔猛然收縮如針，黑光一閃，咬牙腳下一蹬，居然不退，反進！正面迎向對方那可以破壞一切的拳頭，那無形的氣壓讓夏洛幾乎都睜不開眼睛。
夏洛從來不是個洒脫的人，他小氣，也不是個霸氣的人，面對危險，他會退縮，可此刻，他的表情卻是洒脫而霸氣，透出一種，面對死亡夷然不懼一往無前的無敵氣勢。
「來吧！」
砰！
噗！夏洛張口噴出滾燙熱血，渾身四肢震蕩，拳勁透體而出，彷佛胸口被擊出一個大洞一般，五臟六腑都在攪動著。
可是，他只是退後了一步。
這一拳，他沒有退得太遠，這導致了一件事情的發生……就是卡羅迪亞斯錯誤的預料距離，他緊接的第二拳，正好的掠過了夏洛的耳側。
他是一個用腦袋去戰鬥，而不是一股腦地進攻，每一拳，他都在計算，距離，速度，他的戰鬥模式，與夏洛很是相像。
所以夏洛他懂。
「你，沒有預料到我有這一手……」夏洛微垂的臉，紫眸精芒暴漲。
左拳，停留在自己胸前，右拳，在耳側掠過……
卡羅迪亞斯……
中門，大開！
時間彷佛放慢了許多，這是景丸以及基德當時的觀感。
鬼魚緊緊地握在手上，魚鱗般的突起浸滿著鮮血與汗水，卻沒有一絲打滑。
刀，如臂。
他低聲咬著道：「既然我不能死，那麼，就換你死吧！」
鬼魚似乎隨意地在身側蕩漾著，遽然之間，他全身的肌肉劇烈的顫抖著，這是他在身體質素，踏入並級之後，最為專心的一刀。
因為，錯失了機會，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僅是那剎那間。
滿載著『生』的希望的一刀，揮出了。
「斬！」
夏洛的刀，從下自上，叫喊著地逆天而起！
黑色的刀沒有寒芒，有的只是深沉如淵的殺意。
這一刀，是快到絕倫。
刀鋒是冰冷的。
冰冷的刀鋒，已刺進了卡羅迪亞斯的胸膛，他什麼至可以感覺到刀尖觸及他的心，然後，他就感覺到一種奇異的刺痛，那不僅是痛苦，還有恐懼，絕望的恐懼。
為人類帶來絕望以及恐懼，如今，他卻親自感受一次這股恐懼。
這命運，似乎已不能不接受。
可是，他不想接受。
所以，在那彷佛只有千萬分之一剎那，又彷佛是永恆的一瞬，他猜到了這一刀，卻不明白這一刀，但，他還是做出了反應。
刀，剎那穿過。
時間在一瞬間，恢復了正常。
拳頭破開了微卷的長發，少年揮刀而上。
嗤……
鮮血像是不要命的狂涌而出，激濺在了夏洛的臉上。
但是少年的臉上，卻沒有任何勝利后的笑意，而是一種蒼白的難看。
「還是，沒有致命……」
刀上，還有最後一滴血。
卡羅迪亞斯的身形幾下踉蹌，他低著頭，看著在懷中的少年，他展露出了笑容，一如最初，那禮貌而溫和的笑容，彷佛鄰家的大哥哥，又像是貴族家的管家。
如春風化雨般的笑容。
「這下，你不能再躲了吧？」
「你連這都猜到了。」夏洛搖著頭，苦笑了兩聲，赫然眼，他似乎看到了什麼，眼睛驟然的一亮，亮得，看來，彷佛是一抹剛露出的曙色一樣，寒冷，朦朧，神秘。
「不過，有些事情，你應該沒猜到吧！」
那是什麼聲音？
那是一聲，來自於海洋深處，那不可見，不可知，人類不可以觸及的禁忌之地當中，傳來的，來自那人類靈魂最深處對於未知恐懼的顫慄尖叫！
吼！
淺藍色的光芒，彷佛化身成一個臉上長滿觸手，背長肉翅的邪惡存在。
夏洛抬頭看著卡羅迪亞斯那張牛角青年的臉龐，自額頭，慢慢的綻開一朵血花，緊接著，整個腦袋都消失不見了。
那是一朵海洋深處的花。
一朵血花。
掠過那無頭屍體之後的，是那眼角流著淚，握著槍的基德，他的嘴角似乎還在喃喃自語著什麼。
「是告別嗎？」
夏洛嘆了口氣，疲憊在這一瞬間如海嘯般將他吞噬，終於，無力地躺在了地上。
……
晚上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