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善惡本難辨，正邪誰人分
水鏡當中，少女身形窈窕，婀娜曼妙，一身水綠長裙，白色紗衣無風自舞，飄飄然不帶一絲煙火之氣，輕鬆寫意，如同謫仙下凡一般。
然而明眼人都知曉她現在的情況並不好，在之前的突襲當中，她已然是竭盡全力，如今行動不便，更兼氣息不穩，如果沒有更多的底牌，只怕接下來的一波攻擊，她很難抵擋地住！
段羽假想了一下，如果自己是她，在這樣的情況下，能有什麼辦法？結論非常不樂觀。
那賣花女去而復返，從段羽的角度看過去，這女孩深藏利刃，只怕是敵非友，她會發覺這個不起眼的敵人么？就算髮現了，能不能和之前對付那幾個人一樣，乾脆利落殺了賣花女孩？
無論是誰，面對這樣的稚齡女孩，就算能做決斷，也忍不住會猶豫一二吧？可是現在並不是猶豫的時候，因為威脅並不止於此。
算卦的小道士面露奇異之色，他的手中，不知何時已經出現了一把短刀。從刀鞘來看，此刀刀身狹長，略帶弧度，最寬處不過三指寬，看來走的並不是勢大力沉的剛猛路數，而是以刺、挑、撩、切等輕靈招式為主。
刀鞘式樣簡約秀氣，落落大方，正如它的主人一般，小道士目中神采奕奕，波光流轉，一派恬靜沖和之意。這人左手持刀鞘於腰間，右手緊握刀柄，整個人如同作勢欲發的羚羊，可以想象，那刀若一出鞘，必定是羚羊掛角，石破天驚！
段羽心裡緊張起來，那賣花女雖然手持利刃，但只要林婉晴下得狠心，也不過是一劍穿心的事情，就算不忍心殺她，也造不成太大的麻煩。
可這來歷不明的小道士不同，常年行走海洋上的人，對於危險總有一種野獸般的直覺，直覺不夠的人，不是死於敵手，就是死於海難風暴。段羽本能地感覺到，不管是剛才死掉的那些人，還是正在趕過來的那些個捕快，他們所有的人，加在一起也沒有這小道士來得危險！
柳月亭頭一次面露憂色，對於師妹的實力，他是完全認可，比誰都更有信心的。只要她下定決心，一定可以殺光面前身後所有的敵人，問題在於，對面來的，是捕快。
如今天下王權強盛，不是什麼人都敢「殺官」的！更何況，這裡是望湖城，不是什麼荒郊野嶺，可以說是王權最為強大的一類地方，在這種地方斬殺官差，那需要比尋常更多的勇氣！
他望著石橋之上，少女盈盈獨立於白玉欄杆之上，衣角飛揚，長發飄飄，她沒有動，靜靜等待來人迅速接近。
柳月亭心中有幾分焦急，這種時候，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拖得越久，形勢越是不利，他恨不能肋生雙翅，飛到少女身邊，好幫助她痛快解決那些合圍過來的敵人。
沈相言心中一動，環顧四周，見眾人皆是全神貫注盯著幻境當中情形，狀若無意的問道：「若是你們遇到此種情形，是殺還是退？」
幾人互相碰了一下目光，一時人人沉默，不做回答。最後還是溫紅雪猶豫道：「若是幻境當中，自是無礙，殺了便殺了，可若真在外面……」
「便當如何？」沈相言目光灼灼，隱現炙熱之色。
溫紅雪道：「不教而誅，我不為也！總得問個清楚明白，若實在說不通，再殺不遲。」
李玄道臉色變幻，青一陣白一陣，不知是否想起了什麼陳年往事，悶聲道：「若是來者實力相當，倒也罷了，說幾句話費不了多少力氣，可倘若……」他看了一眼幻境當中：「倘若是幾個不知深淺，不知死活的小輩，吾等豈容他冒犯！」
沈相言又去看張少真，這老道無所謂的道：「不過是些小輩，貧道自有一千種辦法炮製他們，何必如此小題大做？」
沈相言寸步不讓，逼問道：「但如果來者是強敵，又當如何？莫非幾隻朝廷鷹犬，師兄都下不了手么？」
張老道臉色一沉，神色肅穆，他嚴肅的道：「朝廷鷹犬？沈師弟，你身為一派掌門，一言一行、一舉一動，莫不牽動天下蒼生、萬民福祉，師弟還請慎言！」
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空氣都似乎變冷，凝重得要滴下水來，不遠處侍立的道童都不自在地動了動身體，不動神色悄悄離得遠了些。
沈相言不愧是一派掌門，他就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什麼氣氛都沒有感覺到一樣，並沒有針鋒相對，也沒有隨聲附和，他反而笑起來，道：「師弟名為沈相言，卻不是慎相言，有時候難免考慮不周。」
又道：「師兄心懷天下，不求回報，這麼多年來不辭勞苦，執掌青冥劍，鎮守濁氣洞，我和幾位師弟都是極為佩服的，只可惜世人愚昧，無人得知師兄之功……」
張少真面色稍緩，他點點頭，不再說話，眼神復於渾濁，若不是一身衣袍尚且光鮮，就和普通的野道士沒什麼兩樣。
沈相言又看向林正軒，林首座沉吟道：「天地分陰陽，萬物有善惡，我等雖為正道，然何為善，何為惡？何為正，何為邪？」
「善惡本難辨，正邪誰人分？我等修道之人理當秉承天道，若這大晉朝廷真能代表天道，敬他三分又有何妨？若他與天道背道而馳，就算掀翻了他，又有何不可！」
沈相言撫掌大笑：「林師弟此言，深得我心！」
李玄道、溫紅雪二人心有所感，亦是露出會意瞭然的笑容，唯有張少真老道士輕嘆一聲，不再多言。
沈相言卻不準備放過張老道，難得今日大好機會，林師弟一番話已然打動人心，定要將四首座牢牢捆綁在自己周圍。這樣子的話，才能在今後的動蕩局勢當中，進可攻、退可守！
他輕飄飄丟出一句話，輕輕鬆鬆，可其中的內容石破天驚，叫人半天回不過神來！
「師兄可知，就在幾天前，半山寺，叫人滅門了！」
「一夜之間，山上大大小小的和尚，大和尚、小和尚、老和尚，全部消失得無影無蹤，也不知道是都死了，還是被人抓走了。」
「我實在是想不明白，有誰能有這種本事，起碼我們清源，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