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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散花妖女

  老學究口中的「大賢」,可沒有那個閑工夫整日的睡大覺,她原本打算在望湖城見過張家老爺子,打聽清楚前因後果,就去餘杭縣解決掉一個大大的麻煩。


  不料半年前,第一次進入望湖城張家府邸的時候,就發現了不妥,這引起了她的警醒,也許望湖城的事情更加的重要也說不定呢。


  張家的府邸佔地極廣,一進進院落、一層層樓閣層巒疊嶂依次展開,在月色之下登高望遠,好一副水墨月色的畫卷。


  林婉晴伏低身體、腳踏屋瓦,一身皂色夜行衣在夜幕籠罩之下猶如無聲無息的月下精靈。


  御劍飛行雖然好使,然而動靜也是不小,這望湖城張府有張太岳這位積年的元嬰前輩坐鎮,稍微一點法力波動都瞞不過他的耳目,要想刺探消息,解答自己的疑問,當然還得小心從事。


  九竅齊開,耳聰目明,即便不藉助法術神識,單單憑藉肉身的力量,便能看清楚,聽得見極遠之處的動靜。貓類的種族天賦加成,更讓她在夜間也毫無妨礙,夜視這種能力實際上也是很多妖族所有,不過距離遠近不同。


  遠遠的,傳來洞簫嗚咽之聲,聲音圓潤輕柔、幽靜典雅,風中淡淡的花香若有若無,若非林婉晴嗅覺異於常人,也未必能夠注意到。


  小心地從屋頂探出小半個身子,院落小亭當中倚著欄柱有一女子,秀髮如瀑、恍如黑緞,只是簡單束起,從肩側垂散下來。


  女子側坐著,林婉晴遠遠只看見半張俏臉掩映在亭旁水色月光之中,神色當中宜嗔宜喜。她一雙纖纖素手握著一管洞簫,如泣如訴的簫聲從她指間流傳四方,餘音裊裊不絕於耳。


  天邊拂過一朵雲彩,遮住了月光,留下一片陰影。林婉晴抓住機會翻身而下,輕巧無比落在地上,牆角的影子擋住了她曼妙的身軀。


  「果然是這裡。」她心中肯定,帶著幾分微微的不安。


  自半年前,初到望湖城,來這張府拜見外公張太岳,她就很敏感地發現不對勁,她發現法力偶爾會無端流失!

  這種法力的流失非常輕微,若隱若現、時有時無,若非她身藏天書玉冊,也就是造化玉碟的碎片,絕對難以發現。


  因為外界靈氣充沛,富足有餘,實際上修士的法力始終是在慢慢恢復的,直到到達上限,再也無法增加為止。


  這種法力的流失非常細微,非常緩慢,甚至比自身的自動恢復還要緩慢,所以很難察覺。


  如果用遊戲術語來說明,每個修士的「藍條」都是有自己的上限的,MP有一個最大值,這種奇怪的法力流失就像是有什麼東西,或者說是有什麼未知的力量,在不斷地抽取法力。


  如果不考慮修士的法力恢復能力這樣的一個被動屬性,那這個藍條必然是會被抽空的,無論它抽取的速度有多慢。


  不過幸好林婉晴感覺到,自己的法力恢復速度,比抽取的速度要快,所以不會有被抽干法力的危險。


  她忽然想起來,前世小學時候,數學老師經常布置的一個無聊的作業題目。


  一個水池裝滿了水,有一個進水管,還有一個出水管,單獨放出水管,1個小時可以把池中的水排放乾淨,單獨用進水管,可以半個小時把水池裝滿,問同時開這兩根管子,水池能否裝滿或者放干?需要多少時間?

  很顯然,進水比排水快,就像現在的狀況一樣,所以最終的結果,水池必然是滿的,法力也是滿的。


  可如果,放水的速度可以加快呢?比如裝上抽水機,又或者多放幾根排水管?那結果,是不是法力就會被抽干?

  這可不是危言聳聽,也不是杞人憂天,沒有法力的修士,猶如天鵝掉落雲層,只能夠在烏泥塘中打滾,和鴨子一般在淺水中廝混,結局必然是悲慘的。


  半年來,她數次發現這種法力流失的現象,不過時有時無,有時候一連十天半月不曾出現,最多的一次,足足消失了兩個月。不過長久的探查,已經讓她鎖定了方向,終於今天晚上,讓她發現蹊蹺就在這座院落當中!


  院中女子似有所感,洞簫之聲一下子停止下來,她站起身,緩緩轉過來,冷月不知何時又悄悄探出頭來,清泉一般揮灑在她精緻秀美的容顏之上,給人半放海棠籠曉日,才開芍藥弄春晴的感覺。


  林婉晴看得分明,只覺得腦海當中轟的一聲,不辨東南西北。如此絕世妖嬈,真乃是平生僅見,她原本對自己現在這個身軀極具信心,以為當世再無出其右者,不料今夜見了這神秘女子,心中不由自主就冒出一句話:一時瑜亮!

  這話並非自吹自擂,若要將天下女人打一打分數,大部分女子不過五、六分的尋常人,小小的打扮一番,也算得上水靈、清新。


  達到7分,才算得上真正入了美女的行列,普通人眼睛那麼一瞟,腦中就會很給面子地浮現出兩個字:美女!這已經不是口頭上的那種恭維,不是那種凡女人都免費贈送的美女名片。7分的美女已經是真的美女,是常人內心的第一反應。


  8分,不同的時代有不同的審美觀,但無論是什麼人,心裏面都會對自己心目中的美女做上一番想象,這8分美女就是凡人貧乏想象力的極致!

  9分,真正的美女,在常人沒有親眼見到之前,是無法想象的,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傾國傾城、禍國殃民,聽起來都很厲害,很強大,然而親眼目睹之後,才會覺得這些詞語都是渣渣,古往今來、悠悠歲月,這樣的女子屈指可數。或許只有智商驚人的妖孽,才能略微想象一下這種美麗。


  10分,此女只應天上有,人家哪得幾回聞!若是有幸見到,只有一個專屬詞語可用——謫仙!

  謫仙是什麼樣的?原本林婉晴以為大概就是自己這樣的,所有人也是這樣以為的,但今天她才發現,世上還可以有另外一種謫仙,就是眼前這女子!

  女子輕移蓮步走下亭來,又順手在路邊折了一支蘭草,裊裊娜娜往這邊走過來。她貌若王嬙,顏如楚女,如花解語,似玉生香,湘裙半露弓鞋小,翠袖微舒粉腕長,輕輕笑道:「妹妹既然來了,何不現身一見?上次匆匆一別,姐姐可想念得緊。」


  黑暗中半晌沒有動靜,女子也不著急,仍舊笑盈盈看著黑暗角落,只有那蘭草一閃而沒,猶如利箭離弦,森森殺機撲面而來!


  劍光一閃,黑衣蒙面的女子收劍入鞘,腳邊一地草木碎屑,好像剛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林婉晴踏步向前,雖然身著夜行衣,面戴黑紗,卻好似君王在巡視自己的領地,清聲喝問:「散花塢的妖女,報上名來!」


  散花妖女扶了扶自己額頭,好像是和藹的大姐姐面對調皮的小妹妹,很無奈很頭疼的樣子:「柳眉積翠黛,杏眼閃銀星。林妹妹可是越長越標緻了呢,便是把自己裹得這麼嚴嚴實實,這雙眼睛也能鉤去世上所有男人的魂兒呢。」


  林婉晴緊緊盯著她撲朔迷離的秋瞳半晌不語,忽然開口道:「空枝邪道?」


  那妖女燦然一笑,人都說人比花俏,林婉晴今天才算明白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她就如同卓立花叢的百花仙子,無論是什麼樣的花兒,如何的嬌艷,統統只能給她做陪襯。


  「空枝是誰?妹妹是在哪裡聽到這個名字?」


  林婉晴握緊了手中劍鞘,這女子有些給她高深莫測的感覺,她單刀直入,直接問道:「半年前,半山寺古廟,是不是你?」


  這話沒頭沒腦,莫名其妙,林婉晴以為她多半不答,不料她很隨意的道:「沒錯,我去過那裡。」


  又狀似奇怪的問道:「難道妹妹你也去過?那還真是可惜,早知道我們可以把手同游,共賞月色。」


  共賞月色?那天晚上那麼大的風,那麼大的雨,賞什麼月色!

  林婉晴覺得這妖女說話繞老繞去,不好對付,仍然直截了當道:「你化身空枝道士,那是畫皮宗的法門?你那晚找那銅甲宗妖人的麻煩,又是為了什麼?」


  這女子發出一串銀鈴般的笑聲,道:「畫皮那種噁心的把戲,我怎麼會用?」


  「哦?」


  「那不過是借鑒一下他們的法門,我要說是紙人,你相信嗎?」


  林婉晴沉默了一下,畫皮宗的法門要活生生從活人身上剝下皮來,邊剝邊煉製,需歷經數月之久方才大功告成,製成一件可以化身對方的法器,其中的殘忍無情常人實難想象。若非鐵石心腸之人,是絕對做不到這種程度的,就算是把一條狗剝上幾個月的皮,不讓它死掉,那也是令人髮指的行為,何況是大活人。


  這女子雖然是散花塢的妖人,然而出落得謫仙一般,林婉晴心中很難將她與那劊子手一般的變態聯繫起來,便是這麼想上一想,也是一種罪過!不過這話就沒必要說出來了。


  她眼睛落在女子腰間,兩把短刀插在刀鞘當中,她瞳孔緊縮,畫皮或許有誤,這刀可做不了假!

  「碎花刀!畫皮宗空枝的碎花刀!還有邊上那一把是……」


  女子順著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腰間,一聲輕響,短刀出鞘。刀身倒轉,往前一遞:「你喜歡?拿去看看。」


  林婉晴一下子愣住,這可是法寶級數的碎花刀!就這麼隨隨便便遞過來了?


  心中一愣,手上已經不由自主接過寶刀。刀身泛著淡淡的血紅,壓抑不住的戾氣透體而出,才一接觸刀柄,耳邊似乎就響起了凄慘哀嚎之聲。


  冰冷刺骨的寒意順著刀身襲遍全身,有一種連靈魂都要凍僵的感覺,那惡靈哀嚎的聲音更加的真切,慘叫著,翻滾著,似乎在控訴世間的不公,似乎在悲鳴自己的不幸。


  極端的痛苦叫人如同身處地獄,絕望無助,空落落一直向深不見底的無盡深淵筆直下墜。識海當中忽然傳來一陣冰涼,白虹示警,林婉晴一驚,清醒過來。


  女子目光落在她左手劍柄上,點點頭道:「果然是白虹,名不虛傳,難怪可以壓制碎花刀。」


  「不過碎花刀,其實有兩把,你手上那一把名為碎花,我這一把……」妖女示意了一下自己腰間另外一把短刀:「這一把叫切玉。」


  碎花。


  切玉。


  文雅的名字透出無言的殘忍恐怖。


  碎花,碎的是女人花;切玉,切的是女人皮!

  這兩把畫皮宗的寶刀,有好事者給它們起了一個很俗氣的合稱——剝皮刀!


  碎花切玉俱在,真正的空枝道士自然是死得不能再死。林婉晴點點頭,眼中終於帶上一絲柔和笑意:「殺得好!」


  女子淺淺一笑:「自然殺得好,我們散花塢,可是惜花之人。」


  林婉晴屈指一彈,那碎花刀如同長了眼睛,一下子穩穩插入女子腰間刀鞘。女子一揮手,隨手將這兩把不詳之刀收起,看起來也是對這兩把刀不怎麼喜歡。


  林婉晴靜靜看她收起寶刀,又問道:「那天晚上,你究竟是做什麼去了?」


  女子不答反問:「你們清源是不是曾經在望湖城截取過幻境地圖?你在兩年前,是不是進入過幻境?」


  往昔的記憶如同潮水一般浮現,林婉晴忽然想起來,宗門大比爭奪真傳弟子席位第一天,望湖城幻境,那個小道士!


  「是你?」疑問的語式,卻是肯定的語氣。


  那天在幻境當中,被黃三利用地利之便尋人圍攻,唯一沒有出手的就是這個小道士,當時就覺得很可疑!

  那個小道士,現在回想起來,可不就是空枝道士的樣子?那個小道士,也是假的,是面前這個女子!

  這麼說,早在那個時候,她就已經殺死了空枝,並取而代之?還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恰好被清源的高人截取了幻境場景過去?

  好巧!


  不過還有一個問題,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既然是幻境,你是怎麼看到我的?你怎麼可以感覺到幻境當中的我?除非陸地神仙之流,根本不可能透過幻境感知到裡面的情形!」


  所謂陸地神仙,在這一界,通常指的就是傳說中的大乘期修士,距離飛升仙界只有一步之遙。


  這樣強大的修士,當然可以透過幻境,看穿虛妄,可是話說回來,這樣的修士,理論上是絕對不可能被截取到幻境當中去的。只要金丹以上,就已經不可能,更何況強到沒邊的大乘修士。


  不過大乘修士如果願意,可以分出一絲神識分身進入幻境,這樣的話,只要有人進入幻境,他自然就會感覺到幻境當中發生的事情。


  可是面前這名散花塢的妖女,修為應該高於自己,但也有限,絕對不到金丹之境,她如何可能感受到在幻境當中試煉的自己?


  她的身上有什麼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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