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剪紙(下)
池雨君原本信心滿滿,她在暗中觀察了好幾天,基本已經可以確定這個早就應該掛在牆上的「王小冉」,就是清源林婉晴假扮的。
她並沒有在假王小冉身上感應到什麼法術的波動,只是從一些蛛絲馬跡判斷,林婉晴應該已經把自己獨創的「紙人術」偷學了去。
不過她的心裏面,也不是百分百的肯定,既是偷學,還是初學,為什麼看起來是如此的天衣無縫?這個世界上,難道真的有如此天資卓絕的人?
要知道,她池雨君為了創出這紙人術,不知道費了多大的功夫!任何一門法術,想要憑空創造出來,都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以池雨君當前的修為和境界,她還做不到憑空創出如此一門詭異神奇的法術。
她的思路很簡單,借鑒、改造!
借鑒誰?改造什麼?當然是借鑒鬼靈門的法術,改造畫皮宗的招牌技能,畫皮術!
畫皮宗的法門,是從真人身上剝下皮膚,這從第一步就很困難,首先需要被處理的對象完全沒有反抗能力,最主要的是,完全無法動彈。即使被人砍傷一刀,也做不出任何的應激反應,這樣第一步才算完美。
創立這門術法的畫皮宗前輩邪道真人,最後找到了合適的辦法,就是大量採用石鱗蛇的毒液,只要足夠的時間和用量,即便是金丹宗師都會完全失去行動能力,只能任人宰割。最重要的是,還不傷害手術者的皮膚,那位邪道真人一聲令下,無數鬼靈門弟子漫山遍野地尋找,幾乎將山中的石鱗蛇捕捉一空,當然一個不小心,反過來被石鱗蛇一口口嚼碎了吃掉的弟子,也不在少數。
光有皮膚還不行,冒充一個人,光有外表是遠遠不夠的,不了解他的人際關係,生活習慣,甚至還有說話的語氣神態等等,會很容易穿幫。
畫皮宗於是找了御魂宗幫忙,當然那個時候,鬼靈門混為一體,還沒有四宗的區分,最後的結果,是在剝除人皮的時候,將魂魄一道禁錮在皮膚裡面。
這第二步殘酷無比更兼兇險萬分,即便成功了,使用起來也要時時注意,刻刻小心,稍不留神,就可能被死者冤魂反噬。
當時林婉晴了解到這個術法的大致情況,按照她的理解,這個剝下來的人皮,就相當於一個人形機甲,冒充者躲在裡面,死者冤魂等於是人工智慧。
冒充者通過給人工智慧下指令,協調「機甲」的行為方式,唯一可慮的是,這裡的人工智慧,可不講究什麼機器人三大原則,只要有一絲一毫的可能,就會反噬其主。
被強行禁錮的魂魄可不管使用者是不是施術者,他們會抓住每一個機會反噬,乃至同化使用者。後代有不少畫皮宗的弟子因為常年使用畫皮,慢慢分不清自己與「畫皮」的區別,被畫皮反噬同化,變成了另外一個人,那個早就死去的人。
這等於是「死者」復活了,大量的復活者不斷出現,帶著對畫皮宗的仇恨,引起了畫皮宗的內亂,並最終導致鬼靈門的衰弱。
池雨君花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搞定空枝空語兩兄妹,不料這畫皮的法門竟然是如此坑爹,池雨君可不想有一天喪失自我,變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更重要的是,噁心!想想要把一個死人的皮穿在自己身上,還附帶贈送鬼魂一隻,池雨君就淡定不能!
所以她一開始的計劃,就是看看能不能借鑒,至於效果,能有幾分就幾分吧……最後,就創出了這麼個紙人術。
然而這幾天,她暗中跟隨「王小冉」,竟然沒在假王小冉身上看出什麼破綻?這才幾天的功夫,最多一個月!這假王小冉真林婉晴,就把姐姐這紙人術學通透了?還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這根本就不科學嘛!
哦,不好意思,科學是什麼意思?這都是林婉晴那個丫頭整日里冒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話,一不小心姐就被帶歪了,應該說,根本就不「道法」!
不過呢,再狡猾的狐狸也鬥不過好獵手,林婉晴修為不夠,神兵白虹收不進儲物戒,也收不進體內,這就是她的狐狸尾巴!
不要以為把劍匣收起來姐就認不出你了!你的白虹收不起來有什麼用?當日在望湖城張府一戰,雖然是虎頭蛇尾,但這把劍的味道,我老遠就聞出來了!
不過現在是個什麼情況!
那剪紙已經抽離出來,沒有錯。那把神兵也確實就是白虹,這也沒錯!
可現在是怎麼搞的?為什麼這個「王小冉」還長著一張王小冉的臉!!
池雨君忽然想起關於畫皮宗的那些傳聞,「死者」從生者身上復活的傳聞!
難道這「王小冉」竟然從林婉晴身上奪舍了?
池雨君心中暗暗叫苦,要是被張家老爺子知道這回事,非得把我罵死不可!
可我這個剪紙術是脫胎於畫皮術不假,但這又不是真的人皮,也沒有死者的魂魄在上面,怎麼會發生如此詭異的變化?
這不科學!
池雨君借著篝火的光芒,小心翼翼靠近幾步,流火金鈴在手上抓得緊緊的,準備一旦苗頭有什麼不對就放出三昧真火,任你是什麼復活死靈,還是魑魅魍魎,姐姐都不怕!
林婉晴醉眼惺忪,目光迷離,眼色朦朧,她很不淑女地揉揉眼睛,又伸個懶腰,自言自語道:「好久沒有這麼舒服過了。」
她搖搖晃晃站起來,施展法術聚集了一捧清水,在臉上抹了兩把,才感覺清醒了一些。
然後看著自己的手就有些發獃——這是什麼時候變回來了?
池雨君雖然看起來對自己沒有太大的惡意,可道不同不相為謀,誰知道她們散花塢跑來王家是做什麼的?林婉晴覺得有必要小心一些。所以剛才池雨君破除紙人術,她就不動聲色悄悄變作真正王小冉的模樣,想要矇混過關。
七十二變可不是幻術,沒那麼容易被人看破,只不過此術消耗法力甚大,她堅持不了多久。原以為怎麼也可以堅持一會,至少可以耗到池雨君離開,不料這才多少時間,就變回來了?
難道是酒的原因?林婉晴懊惱地拍拍額頭,這還真有可能!原來喝了酒,就維持不住變化。
池雨君看她站起,本來已經如臨大敵,但是等她抬起頭來,竟而是自己熟悉的那個林婉晴,臉上一呆,已經暗中激發的流火金鈴也不自覺停了下來。
林婉晴抬起頭,臉上酒暈未散,紅撲撲的嬌艷異常,她抬手整理一下鬢角邊被水打濕的頭髮,笑著道:「池雨君,你把鈴鐺拿出來做什麼?我今晚可不想跟你打架。」
池雨君愣了愣,心中鬆了一口氣——看來是我最近太累,眼花了!
故作輕鬆的道:「誰稀罕跟你打架?」
她看一眼王元章,又嚴肅的道:「荒郊野外,孤男寡女的,喝這麼多酒合適么?你就不怕被人偷吃了!」
王元章卻是怦然心動,他看著林婉晴,眼前女子肩若削成、腰如約束,兩道柳葉籠煙眉,眼神朦朧、清波流轉,眉目如畫,瑤鼻朱唇。清水剛剛洗濯過的秀麗臉龐不施一點粉黛,真箇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尤其櫻唇兩點朱紅,總叫他想起那殘茶,那杯盞,那杯沿上永遠抹不去的淡淡胭脂。
美人如酒,佳人如玉。王元章看著她嘴角淺淺的微笑,忽然覺得自己也已經有些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