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虎躍鷹揚（七）
林婉晴一探手，鎖住趙空雪咽喉，叫她不能胡亂動彈，嗤笑道：「強詞奪理！」
「你們的擔心毫無道理，我們清源是名門正派，不是邪魔外道，你可以出去打聽打聽，或者放話出去，就說清源派要造反，要霸佔這花花世界、萬里江山，你看誰會相信？」
「世俗界是世俗界，修真界是修真界。你們治理你們的萬民，我們修鍊我們的道果，井水不犯河水，你們如此咄咄逼人，真以為我們好欺負的嗎？」
趙空雪啐了一口，林婉晴頭一歪，躲開帶血的唾沫，就聽她不屑的道：「幼稚！」
「一山不容二虎！兩隻羊可以待在同一個羊圈裡面，兩隻老虎怎麼可能和平相處？這個世界只能有一個聲音，要麼是當今陛下，要麼是你們沈大掌門，不過我不看好你們清源，世界法則限制，真人以上根本無法隨意干涉世俗，你們清源的覆滅不過是時間問題！」
聽她咒罵清源必將覆滅，林婉晴心中怒極，將她的頭狠狠往水中一按，後腦勺猛力撞在水下的青石板上，發出「咚」的一聲巨響，又拉起來，反覆幾下。
趙空雪雖然體質強大，但在法力受限的情況下，後腦連受幾下重擊，也免不了頭暈眼花。不過很快，林婉晴將她整張臉都按在了水中，築基修士也是需要呼吸的，趙空雪本就不會水，就算會水，在頭暈目眩的情況下也來不及換氣。
她頓時拚命地掙紮起來，雙手亂抓，兩腳連踢，可她的力量遠不如林婉晴，只感覺脖子上掐著的手，好像重於千斤，無論如何也抬不起脖子來。
這也是自然，飛鷹稱雄於藍天，猛虎笑傲于山林，她這隻六扇門的鷹爪被林婉晴這隻大貓壓在了身下，哪裡還有掙紮起來的可能。
趙空雪兩隻手徒勞地四處亂抓，不過不得不說，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她忽然指尖觸摸到一個堅硬的東西，圓圓的、細細的，這種感覺如此熟悉，幾乎叫她有一種想要落淚的感覺。
六棱梅花峨眉刺！適才一對峨眉刺被打飛，其中一隻恰巧落在了附近的水底，趙空雪在掙扎當中無疑觸摸到，頓時好像抓到了救命的稻草。那支峨眉刺就在她左手邊，於是她更加激烈的掙紮起來，好像在做最後的頑抗，其實悄悄的、努力地要把那隻峨眉刺抓在手裡。
手指用力，將青石板抓出一條條的痕迹，終於，峨眉刺落在了手中，而林婉晴並沒有發覺。
用劍殺死一個人，和用手殺死一個人，是完全不同的。正如使用手槍殺人和用刀砍死人，是完全不一樣的感覺。林婉晴殺過人，還不止一個，劍刃入體，稍稍一停滯，然後順利切開肌肉、破開骨骼，鮮血就很快湧出來。
如果不喜歡看到鮮血，只需要動作快一點，角度正一點，傷口小一點，那也不會有多少的血流出來。如果使用劍氣直接震碎敵人五臟六腑，那也是不錯的方法。
不過赤手空拳如何殺人，尤其在沒有法力支持的情況下，這對於她，是一個新的命題，要不幹脆擰斷她的脖子算了！林婉晴一邊死死將趙空雪頭部按在水中，一邊考慮可行的方案。很明顯，她的腦袋夠硬，青石板砸不死她，她的內息夠強大，一時半會也淹不死她，難道真要擰斷她的脖子？
正在這時候，眼前寒芒一閃而過，半截峨眉刺深深插進她右邊肋下。劇痛之下，她手中不由自主一松，趙空雪終於抬起頭來。
沒有靈氣，不值錢的空氣竟然也如此的……美妙，她貪婪地呼吸，用盡全力。但很快，幸福再次離她遠去。
負傷的野獸更為危險，林婉晴雙目幽芒更勝，她笑了起來。不是以往輕輕的笑，冷冷的笑，眉毛彎彎的笑，也不是溫柔的笑，害羞的笑，她雖然在笑，目光卻變得極為危險，帶著殘忍，帶著毀滅，帶著漠視一切。
「去死吧——！」她頭部微微後仰，不到一息的時間，光潔的額頭猶如破城槌一樣，狠狠撞在趙空雪前額上。
這個美麗的敵人便像斷線的風箏，再次跌回淹沒腳踝的雨水當中，先是背部重重著地，激起漫天的水花，緊接著腦袋、口鼻也再次淹沒在水中，美妙的空氣再次理她遠去，只剩下冰冷、骯髒的雨水灌進去，凍僵了身體，凍住了靈魂。
這次沒人按著她的胸口，也沒有人掐著她的脖子，她很快掙扎著就要起來，她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或許是敵人反應慢了，或許是敵人遇到了什麼意料之外的麻煩，但她的選擇，只有掙扎著坐起來。
林婉晴臉上浮現崩壞的笑容，十指如鉤，一下子插進趙空雪兩邊肩胛骨裡面，再一用力，就把她徹底從水裡提了出來。
「撕碎你！」她口中嘶啞地喊道。這是她的想法，她也是這麼做的，猛獸的利爪開始用力，趙空雪感覺自己的肌肉被撕裂，骨骼也不堪重負，似乎發出嘎嘣嘎嘣的斷裂聲音。她毫不懷疑，只要再過幾息時間，自己的肩膀就會被拆下來！
幾息的時間很短，但偶爾也會很長，趙空雪現在就覺得很長。她發現之前自己活過的日子毫無意義，只有這最後幾息的時間，才是最為寶貴！
一息，兩息……又是一息，兩息……
死亡還沒有來臨，這是怎麼回事？是敵人忽然心慈手軟不忍心下手？絕對不會！
趙空雪會看眼睛，任何人的眼睛只要一眼，她就知道這是個什麼樣的人，八九不離十！
她自己的眼睛，曾經在鏡子裡面看過，那雙眼睛千變萬化，有恭謹，有謙卑，有熱忱，但只有一個是真實的，那就是嗜血！
而林婉晴的眼睛，充滿了冷漠、淡然、出塵，但趙空雪相信自己不會看錯，她的眼睛，只寫滿了兩個字——無情！
對敵人無情，對路人無情，對友人無情，也對自己無情，大道無情！
趙空雪相信，只有自己才是最了解她的人，語言可以騙人，行為可以騙人，動作也可以騙人，唯有眼睛無法騙人。或許林婉晴自己還不明白，但趙空雪心裡已經下了結論。
這樣一個人，為什麼還不下手？這個即將殺死自己的敵人，究竟還在等什麼？難道是為了證明我趙空雪瞎了眼睛，看錯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