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將軍墓 六合槍(二)
酉時在傍晚時分,落日已經沉下山凹,只余漫天的紅霞。
蘇牧提早將老牛送迴圈中,吃過晚飯,稍作準備之後就準備與那伙道士會合。
走在山崗下,蘇牧抬頭遠望,只見高崗槐樹下站著五個裹著寬袍的道士,正是他前些天遇到的人。
見到蘇牧就上前來,老道士點頭示意,算是打過招呼。
胖道人則是笑道:「你小子當真是運氣好,今天的選擇絕對會讓你受益終生!」
蘇牧剛剛加入隊伍,十分拘謹,只能尷尬笑一下,應付了事。
老道士看著將軍嶺的方向道:「既然人已經到齊,那就即刻出發,爭取儘早找到寶物!」
老道士話音剛落,當先邁開步子,眼見幾人都不在言語,埋頭前行。蘇牧也伸手摸了摸胸前的銅鏡,穩了穩心神,跟了上去。
與這幾個道士的近距離接觸,更讓他肯定了李二爺的猜測,他幾乎能從這幾個人身上聞到一股腐臭的氣息。雖然不曾進過墓地,他完全可以肯定,這就是古墓中的味道。
伴著落日餘暉,一行六人全都卯足力氣向著將軍嶺趕去,一路上都是深山老林,只有平時樵夫打柴開闢的小路,道路崎嶇難行。
但是這幾個道士似乎已經習慣這樣的山路,除了胖道人偶爾埋怨幾句,其他幾人全都沉默不語,只顧埋頭趕路。
蘇牧本以為自己是個引路的,沒想到反而吊在最後,只能跟隨著前面幾人腳步和呼吸聲前進。
「看來趁著這幾天的時間,這幾個道人已經到過將軍嶺了!」蘇牧心頭默默想道,從老道士老馬識途的步伐,他們很顯然已經有了足夠的準備。
將軍嶺是這一帶最高的山嶺,但是包裹在好幾道綿延起伏的山樑中間,這裡的群山都被茂密的森林覆蓋。雖說在山陽村抬頭就能看到將軍嶺,但想要徒步走到還是需要不少的時間。
剛剛才翻過兩道小山,沉暗的天幕已經籠罩了下來,好在東邊的天際一輪彎月悄悄升起,將如水銀般的月色灑落到大地上。
雖然已是初夏的時節,但夜晚的山風還是伴著一股寒意,特別是在幽深林間鳥啼蟲鳴聲下,讓蘇牧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蘇牧跟在幾個道人身後,腳步落在枯葉上沙沙作響,看著地面上樹枝搖曳如鬼影,他的腦海中不由的響起了關於百鬼夜行的故事。
此時的場景如同百鬼夜行何其像哉,前面這幾個道人籠在寬大的灰褐色袍子里,如不是發出粗重的呼吸聲,頭皮發麻的蘇牧早就想逃離這個地方了。
月上中天,溪澗垂落的聲音落到蘇牧耳中,轟鳴的聲音正是從對面的山上傳來。
「到了!」老道士站定道。
幾個道士身形一滯,蘇牧也停頓下來,接著月色抬頭遠觀。只見對面的高峰正是將軍嶺,但是他還從未如此靜距離的觀察過,月色朦朧,而對面那座孤峰卻像是一隻巨大的飛蛾。
孤峰獨立,峰頂兩側是兩道山脊,山脊彎環像是飛蛾的兩隻巨形翅膀。而兩翅之下則是兩條垂如玉帶的山溪,溪流從山頭垂落,珠簾瀑布,傳來轟隆清脆的聲響。
蘇牧是不懂風水陰宅這些東西的,但是僅憑個人的感覺,這座月色下的將軍嶺確實展現出了非比尋常的景色,不論山形還是氣勢,都有讓人流連的魅力。
「遠處山勢舒緩綿遠,近案處卻是一孤峰突起,形勢巍峨,狀若飛蛾,立於坤方。飛蛾振翅之局,果然是難得的寶地,看來老張你這幾天沒少下功夫啊!」果然還是最為活躍的胖道人開了口。
老道士撫須笑道:「你的本事也不差,一眼就看穿了其中的玄機,只可惜俯首之處大為不祥!」
蘇牧聽的是雲山霧罩,雖然不知道講得是什麼東西,至少與墓地有關是沒跑了。
胖道人疑惑道:「何解?」
「待我們登上將軍嶺,你自然就明白了!」
不一刻,蘇牧已經跟著老道士他們站到了將軍嶺的峰頂上。俯身望去,四周峰嵐如聚,當真是有一種統帥千軍的感覺。
但是一個從未開口的羊角鬍子道人驚道:「峰嵐聚簇,狀如烈火,這難道是傳說中的飛蛾撲火之地?飛蛾撲火乃是自取滅亡,怎會有人葬身於此?」
胖道人當然也看出來其中的問題,扭頭看向老道士:「咱們幾個不會是白跑了一趟吧?再說這飛蛾撲火乃不祥之兆,縱使真有大墓在此,恐怕也難以得手啊!」
老道士搖搖頭道:「對於普通人來說,飛蛾撲火有去無回,乃是自取滅亡之道。但是將軍以馬革裹屍、戰死沙場為榮,以置之死地、末路窮途為生,飛蛾撲火不恰是將軍生存之道嗎?又有什麼地方會比這裡更適合安葬一位將軍呢?」
胖道人微微點頭:「你說的確實有些道理,只是這飛蛾撲火之局太過兇險,咱也不能拿性命開玩笑!」
老道士道:「鬼神難辨,天威難測,不過有犧牲供奉,爾等有何懼哉?」
「好一個犧牲供奉!」幾人都是會心一笑,只有蘇牧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這幾個道士確實如李二爺之猜測,正是盜墓賊,不過有個雅號,號稱搬山道人。
搬山派的盜墓賊最大的優勢就是在於他們懂風水,能夠幾位準確的尋覓出墓穴的所在位置,偶爾還知道用些符咒、祭祀之類的法術來化解墓穴中的凶穢。
蘇牧是個徹底的門外漢,更不知道眼前這幾人打了什麼如意算盤,只是在一旁看著他們用羅盤定向,尋找墓穴的龍眼所在。
月色潔凈,明亮如昔,只有將軍嶺的半山上亮起一團火光。鋤頭鐵鍬叮叮噹噹,驚起了周圍林中無數的宿鳥。
賣力氣的活蘇牧還是在行的,按著老道士指點的方向,一鋤頭一鋤頭的鑿下去,一堆一堆浮土被清理開,如漏斗狀的坑洞在他們的努力下漸漸成形。
哐當一聲巨響,蘇牧的鋤頭照常揮下,頓時火星四濺,震得他一雙手麻木無力。
胖道人連忙喊道:「快停手!快停手,讓咱來!」
蘇牧早就累得汗如雨下,聽了這聲也是樂得如此,扔掉鋤頭就爬出坑洞休息。這胖道人雖然體形肥胖,沒想到身手倒還敏捷,跳下漏斗坑洞,開始拿著小鏟子小心翼翼的刨土。
不一會兒,只見整塊巨大的岩石慢慢浮現出來,羊角鬍子贊道:「老張分金定穴的手段果然高明,這墓穴出口果然不差分毫!」
幾個道人合力撬開巨石,只見一條漆黑幽深的甬道暴露了出來,不僅如此,一股股腐朽、恍如隔世的氣息從中飄來。
蘇牧見到這一幕,心頭既興奮又有些恐懼,這幾個道士果然是有本事的人,埋在土裡的墳墓都能被他們找出來。只是看著這樣幽暗深邃的墓穴,他也是心頭打鼓,總是害怕從裡面躥出什麼妖魔鬼怪。
「小子,該到你建功立業的時候了!」胖道人舉著火把來到蘇牧跟前:「寶貝可都在這裡面埋著,你不進去看看嗎?」
蘇牧涉世未深並不代表他傻,這烏漆嘛黑的墓穴,誰知道裡面會有什麼東西,「我就是出點蠻力,寶貝什麼的還是有你們進去拿,到時候隨便分我點什麼就行了,我就不進去了!」
胖道人聞言雙眉倒豎,怒目而視,老道士連忙制止。轉而對蘇牧道:「小夥子,老道我之所以請你過來是有原因的。實不相瞞,我們幾個都是茅山派的道士,以盜墓為生。我們對這將軍墓中的寶貝勢在必得,你肯過來想必也是有得寶之心,但是墓穴之中陰氣凝聚,非元陽未泄之人難以進入。所以想要破解這墓穴之中的陰氣,還得落到小兄弟你的身上!」
蘇牧心頭存疑:「什麼是元陽未泄、破解陰氣?你說得當真?」
「老道我活了一大把年紀了,怎會騙你一個小娃娃,句句屬實!」老道士慈眉善目。
「但是我也不懂怎麼破解陰氣啊,只怕是幫不了你們什麼忙了!」
見蘇牧還是不肯鬆口,老道士接著勸道:「你不必害怕,你的元陽未泄之身,陰魂不近、鬼神難侵,在這墓穴中根本就沒什麼能對你造成威脅!再者破解陰氣也不需要你做什麼,只要進了墓穴,你所到之處,陽氣會自然散發,破解其中凝而不散的陰氣!」
眼見老道士苦口婆心,胖道人虎視眈眈,蘇牧也不是個不識時務的人,如今騎虎難下,也容不得他再做選擇了。只好從胖道人手中接過火把道:「既然如此,那我就進去了!」
胖道人喜笑顏開:「你放心,咱們是不會虧待你的!只要你從裡面出來,必定會成為你們村最有錢的人!」
看著寬不足三尺、高不滿六尺的墓道,蘇牧咬咬牙摒棄雜念,猛地俯下身朝其中一鑽。頓時一股腐朽污濁的氣味撲鼻而來,噁心的味道讓他頭暈目眩。
到了這種地步,也無後路可退,只能想著日後的人生為自己打氣。只要這件事能成功,自己就不用再做吃不飽飯的放牛娃了,想著想著蘇牧只覺動力十足,接連向前挪動了十幾步。
大概前行了五丈遠近,狹窄的墓道的盡頭豁然開朗,蘇牧舉著搖曳不定的火把,發現自己已經置身於一間石室之中。
蘇牧盡量將火把舉高,希望照亮這座黑暗的石室,隱隱綽綽看到石室大概就一間屋大小,裡面空空如也,什麼也沒有。
「這裡就是將軍墓嗎?看來和自己想得還真有點不一樣。」既沒有見到棺材,也不曾看到陪葬品,好像只有石室一角立著一座石碑。
沒一會兒,蘇牧就感覺情況似乎有點不對勁了,喉頭乾澀,似乎有些難以呼吸。不僅如此,手中的火把也開始顫抖起來,似乎有熄滅的跡象。
頭暈目眩的蘇牧扶住石碑,勉強撐著不讓自己倒下去,「這是為什麼?我難道被惡鬼上身了嗎?」
心中的震驚無以復加,以往聽到的一些關於妖魔鬼怪的故事全都湧上心頭,想要大聲呼救,只是喉頭似乎被棉花堵了起來,用盡全力耳側也不見半點聲音傳出。
撲——
已經如豆的火光終於再也堅持不住,石室瞬間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之中,蘇牧驚慌恐懼、悔恨百味湧上心頭,一頭栽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