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言出必行
蘇牧手中大槍一輪,掀起一圈槍影,劃開了一大片空間。
山賊手中普通的生鐵刀槍,與鑌鐵槍頭對撞,不是崩開缺口、就是折成幾段。斷裂碎落的兵刃在亂陣之中,反倒成為最強的殺人武器,在空中不斷飛旋,與山賊們的身體交織,帶出一連串的慘叫呼嚎。
木桌酒杯在戰鬥中四散碎裂,場面一片狼藉,空氣中仍舊瀰漫著美酒的香味。
待到木屑散落,離蘇牧最近的十來個山賊嘍啰,滿身俱是密密麻麻的傷口,無不驚恐的望著正中央的蘇牧。也有些運氣不好的,或是面門喉間被鑌鐵長槍刺中,當場殞命,倒地不起。
沒過多久,鮮血從傷口彌散出來,艷紅濃烈的血液在地面上流淌,給屋內再次增添了血腥的氣息。
蘇牧皺了皺鼻子,血液的腥味混合著美酒的香味全都鑽進鼻孔,這種複雜而衝突的味道,無端增添了一番別樣的趣味。
不僅山賊們震驚,其實蘇牧自己對六合槍的威力也很吃驚,就這麼一招「秦王磨旗」活生生將他從必死的絕境中解救了出來。
但與此同時,他手中的鑌鐵長槍似乎也不堪重負,水曲柳的槍桿上滿是傷痕,隨時都有斷裂的可能。蘇牧心頭念叨一聲,看來自己需要一桿全部由鑌鐵鑄造的長槍了,不過現在並不是分心多想的時刻。
蘇牧低頭望了一眼滿地散落的兵器,一腳勾起一件看起來還算完整的月牙戟來,他雖然不懂如何使戟,但是現在也只好死馬當活馬醫了,總好過空手對敵。
蘇牧面色冷峻,執戟在手,一步步走向貼著后牆的獨眼兒狼,宛如天神下凡。擋在兩人中間的山賊竟然不由自主的撤開了身位,將最後面的獨眼兒狼暴露了出來。
獨眼兒狼受箭傷限制,一直貼牆勉強站立,此時見蘇牧向自己逼近,驚恐不已。但是他卻沒有退路,儼然成了砧板上的魚肉,任由蘇牧宰割。
「難道我真的要死在這兒?」獨眼兒狼瞪大了唯一能視物的左眼,心口起伏不定,難以平靜下來,他怎麼也想不到一個窮鄉僻壤之中竟然隱藏著這樣的狠人。而且不止一個,衛泓的箭法已經讓他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可是蘇牧的屠刀似乎真的要將他送進地獄了。
「小的們,快點給我殺了他,誰能砍下他的頭,重賞百金!」獨眼兒狼拼儘力氣,不顧咳血的高呼,果然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本來已經被蘇牧氣勢所迫的山賊們再一次捲土重來,拼著性命就為了那空口胡言的賞賜。
見蘇牧被他手下的嘍啰再次糾纏住,獨眼兒狼也不願坐以待斃,一咬牙,伸出左手握住射在胸口的羽箭,右手揮刀一斬。竟然將礙事的箭桿直接斬斷,只留下短短的一截,不過他自己也是疼的冷汗齊流。
「快,快去將我的馬牽來!」在求生慾望的支撐下,獨眼兒狼的腦子也變得清醒許多,連忙向他一旁的嘍啰吩咐道。此時他唯一的生路就是拴在外面院子里的棗紅馬,只要上了馬,誰也別想追上他了。
然而老天似乎並沒有站在他這一邊,獨眼兒狼的話剛剛落音,只見門外刷刷撲進來幾條身影,已經將他的去路堵死了。站在他的位置雖然能看到自己的坐騎棗紅馬,可是這中間已經多了一條不可跨越的鴻溝,就是衛泓和準備前來救援的村民們。
獨眼兒狼一看自己的生路完全被堵死,臉上立時浮現出猙獰的神色,惡狠狠似要擇人而噬的野狼,「你們想殺我,你們不知道我是黑雲寨的人嗎?我死了,你們整個山陽村都得陪葬,哈哈哈!」
本來群情激奮,準備與山賊大戰一番的村民如同被扼住了咽喉,縛住了手腳,手中的刀劍也不自覺的往回收了收。
一見自己的言語有效果,獨眼兒狼更加肆無忌憚,拄著環首刀站在牆邊,露出一種勝利者的笑容,沖著蘇牧道:「你不是要殺我嗎?來殺啊!我的脖子就在這裡,一刀下去,你就得償所願了!」
獨眼兒狼早就吃定了這些既膽小而又貪生的村民,他知道自己就算讓蘇牧出手,這些村民也不會眼睜睜看著他被殺死的,所以他才敢這麼肆意猖狂,肆無忌憚。
蘇牧聞言一腳踹開旁邊的山賊,提著月牙戟大步走上前去,臉色變得更加難看,小人得志從來都是最令人噁心的事。
「賢侄,不要啊!」不知何時,早已躲開的吳老爺也跟隨村民們走了進來,見蘇牧動了殺心,連忙拉著他的胳膊,「這個人不能殺,要是黑雲寨其它頭領得知了我們殺了他們五頭領,肯定帶著更多的山賊前來,只怕我們一村老小,一個活口也不會留了!」
「對呀,對呀!」
在獨眼兒狼得意的笑容中,村民們紛紛議論起來,甚至還有幾個將矛頭直接對準蘇牧。
「黑雲寨的人是來搶東西的,又不是來殺人的,我們花錢買個平安不就行了,何必殺人呢?」
「都怪這個蘇牧,好端端的非要殺他們人,這下子死仇算是結上了,也不知道怎麼才能化解了!」
說著話的人完全忘記了之前的恐懼,因為對他們來說後面有著一個更大的恐懼,也絲毫沒有看見地上那顆死不瞑目的人頭,因為死的不是他們自己。
蘇牧看到這一幕,心頭未嘗沒有失落與氣憤,不過他卻一言不發,靜靜的聽著一切。
倒是衛泓最先受不了,氣憤的咆哮道:「我大哥為什麼想方設法殺這些山賊,還不是為了救你們,你們這樣反咬一口,還有良心嗎?」
「什麼救我們,他這是怕我們死得不夠慘,他在這村子里一無所有,大可以一走了之。可是讓我們這些人怎麼辦,拖家帶口的,想走也走不了,只能遭受黑雲寨的報復了!」
沒想到這種言論竟然得到了廣泛的擁護,全都紛紛攻擊蘇牧,以希望獨眼兒狼將他的怒火全都發泄在蘇牧身上,不再對自己採取報復。
衛泓還想爭辯,蘇牧寒聲道:「別說了,做我們該做的事就行!」
蘇牧一把推開阻難他的吳老爺,又向著獨眼兒狼大步走去,心頭默念一句,雖千萬人吾往矣!
獨眼兒狼見蘇牧不願放他,心驚難以自持,只能露出殘忍的笑容道:「你們就這麼放任他來殺我嗎?我死了你們都得陪葬,你!還有你!」
被獨眼兒狼一指,村民們忍不住縮了縮脖子,面色大變,紛紛想要出手阻止蘇牧的行為。
「你們不讓小牧殺了他,但是他會放過你們嗎?」一聲滄桑而洪亮的聲音從村民中間響起,竟然是出自李二爺之口。
被人點出心思,獨眼兒狼有些老羞成怒:「老東西,你最好不要妖言惑眾,小心我讓你提前見閻王!不,我要讓你們一家都見閻王!」
而在一旁李有德的媳婦也十分不滿,埋怨道:「爹,你不想活了就算了,可別給我家狗子帶上,他現在還小呢!」
李二爺沒有理會他這個愚蠢的兒媳婦,沖著獨眼兒狼道:「怎麼?你的心思藏不住了嗎?」
以他黑雲寨的勢力,在這一帶搶劫作惡,予取予求,已經很久沒有經歷過失敗了。就連官府都與他們有所勾結,卻沒想到在這個犄角旮旯地方嘗了敗績,而且還不得不動用心思來謀求生路。
獨眼兒狼暗自咬牙切齒,不過面上露出一種自認為和煦的笑容:「老先生,都怪我性子太衝動了,衝撞了您老人家。只要今番離開了山陽村,我對天發誓,必定不會再踏足你們村的土地!」但心頭還有一番言語,我是不來了,可是我上面還有四個哥哥,讓誰來都行!必要將你們村殺得雞犬不留!
此言一出,村民們紛紛大喜,自以為得到了一條活路。
同時,就在獨眼兒狼也以為自己得了一條活路的時候,蘇牧輕蔑的看了他一眼,冷聲說道:「你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嗎?今天你們都要死,誰也逃不了!更不要指望這些村民能保住你的性命!」
蘇牧話音未落,村民們吵鬧了起來,甚至舉起了手中的刀劍。他們不敢對黑雲寨的山賊舉刀舉劍,卻敢對極力救助他們的蘇牧亮明刀槍,說起來也是一種諷刺。
可是蘇牧並不准備理會他們,沖著衛泓喊道:「待會兒誰敢動手阻止我,你就替我砍了誰,我倒是要看看他們是怕山賊的刀,還是怕我蘇某人的刀!」
衛泓笑著應道:「得令!」說起來他早就看著一幫子村民不順眼了,雖然有很多事情怪不得他們,但是至少也要分得清好歹,眼睛看的長遠一點吧。
「好好,你夠狠!」獨眼兒狼用一種奇怪的語氣說道,似乎包含著一種對蘇牧的佩服,「不過你們全都要給我陪葬!」
「說完了嗎?」蘇牧面無表情的問道:「說完了的話,我就送你升天了!」
月牙戟的戟尖從喉間劃過,一抹鮮紅的血珠噴洒而出,像是一道紅色的薄紗。緊接著,鮮血噴薄而出,獨眼兒狼的屍體緩緩倒地,失去神採的雙眼正好與孤零零的頭顱對視,天道輪迴,卻要靠人動手。
吳老爺見獨眼兒狼一死,反應竟比倖存的山賊還要大,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如喪考妣。其他人本還想罵蘇牧兩句,但是見他如此殺人不眨眼,不禁都識趣的離開,不敢多言。
西方夕陽落下,天邊只有最後一抹餘暉,不久之後黑暗即將降臨群山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