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不信任

  自從有了互聯網，這世上就沒了新鮮事。


  三人被抓，數名核心高管被調整，康盛科技這次算是鬧了個大新聞。


  經偵上午才從公司把人帶走，到了晚間，消息已經登上了各大門戶網站。


  繼上次融資之後，康盛再次成為互聯網的焦點，但這回帶來的可不是什麼好名聲。


  新聞講求時效性，這方面網路媒體更具優勢，不過快是有了，準確度卻不太好說。


  什麼財務侵吞融資款，公司已被掏空，什麼康盛資金耗盡，即將清算關張，諸如此類的消息層出不窮，反正怎麼離譜怎麼來。


  消息真真假假，除了當事方之外，外人也無從分辨。


  看到網上的報道，戴志康氣得夠嗆，甚至有人匿名舉報，說康盛剛完成融資，老闆就買房買寶馬，並以此來分析，康盛的融資都被戴志康揮霍了。


  沒人跟康盛做任何的求證，消息便堂而皇之上了網，流量肯定是有的，對企業的負面影響也很快便顯現出來。


  戴志康還在那跟電腦較勁，便陸續接到關聯供應商和客戶的電話。


  或明或暗地，這些人都在打聽公司的財務狀況，康盛年前剛大規模升級過硬體，尾款還沒付清，而數目眾多的企業級客戶，交了錢，以後的技術支持如何解決，這都是問題。


  情況一發而不可收拾，戴志康的電話就沒斷過，他不得不放下手裡的工作，一遍又一遍地反覆解釋，心裡卻是把那幫在網上瞎寫的所謂記者罵得體無完膚。


  人在江湖飄，哪有不挨刀，今天這刀實實在在地砍在康盛科技的要害上。


  鬧上網之後，作為集富亞洲的負責人，周正寧不僅親自打來電話，第二天上午，他更是直飛燕京，準備親自過問這件事。


  事前，集富方面沒有通知任何人。


  直到周正寧出現在康盛總部，陳喬山才接到消息，沒奈何，他只得放下手頭的工作，投資人到了，他總不能避而不見。


  青山資本和康盛在同一幢樓，陳喬山趕到的時候，周正寧已經被戴志康請進了辦公室。


  「周總，你這是搞突襲啊，我們這邊可是一點準備都沒有。」


  「抱歉，我也是臨時決定過來看看，不想還麻煩陳總親自跑一趟。」周正寧表現得相當客氣。


  兩人昨晚才通過電話，就網上的消息，陳喬山做過解釋，不過兩家僅止於合作關係，要是因為幾句話就信任對方，未免幼稚了些，雙方都是場面人，是真心還是假意，也就只有當事人心裡清楚。


  陳喬山心裡有數，人都來了，總不能把人往外趕。


  周正寧今天不打招呼就登門，心裡定然存疑，而且來的不止一兩個隨員，顯然是來者不善。


  虛頭巴腦地說了幾句場面話，誰都沒有主動往正路上聊。


  周正寧是心存顧慮，不告而登門是為惡客，他到底還是要顧忌一下彼此的情分，再者說，關鍵人員都在這了，這時再想遮掩什麼也晚了。


  陳喬山也沒主動解釋，他昨天再三保證，康盛一切正常，周正寧答應的好好的，可轉過臉就親自殺了過來，感情人家拿自己的話當放屁，他心裡自然不痛快。


  場面一時僵住了，戴志康沒敢說話，說到底，問題的根源在他這。


  做技術總監，以戴志康的能力，肯定是綽綽有餘，做公司的總裁，火候還差得遠。


  總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劉暢幫著緩和道：「周總難得來公司，我們這邊一點準備都沒有，倒是怠慢了，這樣，我先去安排一下，中午大家好好聚一聚。」


  周正寧雖然是新加坡人，卻也是華裔，早就熟悉了內地的國情，劉暢正是看中這點，國內酒桌文化盛行，沒有什麼問題是一頓酒解決不了的，她如此安排，也算是給雙方一個台階下。


  陳喬山心裡雖然不滿，卻也不好表現太過，雙方畢竟是合作關係，將來還要繼續合作下去，資方關心項目的進展，是他們的權利，即便挑理，康盛也不能短了禮數。


  隨意掃了幾眼周正寧的隨行人員，陳喬山確定，其中有兩位財務，人家今天既然來了，必然要有個說法。


  倒不是陳喬山眼力有多高明，主要是進了金融行，飯局參加得多了，碰到同行，大概也能看個八九不離十。


  酒桌上最能喝，也最能講葷段子的，不是銀行的中高層，就是銀保監的人。


  不吃不喝不說話的，要麼是做期貨的，要麼就是二級市場的莊家。


  能吃能喝能聊，也能最能吹的，這些人都是野路子，九成九是放高利貸的。


  最難分辨的，就是做投行的，這種人最能聊，人家什麼都懂，什麼話題都接得住，不好忽悠。


  人家擺明了來查賬的，事已至此，陳喬山沒再堅持，他對劉暢說道：「康盛要對投資人負責，周總既然來了，還是看一看公司的賬目比較好，集富不是外人，你去財務部跟進一下，交待下去，事無不可對人言，不要有任何的隱瞞。」


  康盛有沒有問題，查一查公司的銀行賬戶便清楚了。


  話說開了，屋內壓抑的氣氛也便緩和下來。


  有陳喬山出面，戴志康如釋重負，他親自陪著集富員工去了財務部，劉暢作為新任財務總監，自然也跟了過去。


  周正寧也是正經的財務人員出身，對於其中的門道再清楚不過。


  陳喬山既然主動提出清查賬目，要麼就是公司真沒問題，即便有問題，賬目肯定早就做平了，不可能主動曝光。


  「陳總，今天這件事，我確實是小題大做了，不過也希望你能理解，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周正寧一臉苦澀，他知道，自己枉做小人，不管是哪種情況，今天都肯定查不出毛病。


  「周總過濾了，作為合作夥伴，這都是應有之意。」陳喬山清楚，周正寧這段日子確實不太好過。


  自從3721被雅虎收購，集富亞洲從中大賺一筆，此後一段時間，陸續有好幾個優質項目成功退出，今年的風投界，是集富亞洲的高光時刻，也是周正寧的職業巔峰期。


  可惜的是，沒等他高興太久，集富亞洲風投團隊核心層紛紛離職。


  風險資本不同於其他行業，二十個人也做得，兩個人也同樣做得。


  周正寧只是個職業經理人，團隊才是他的根本，他能從投資收益中分潤利潤，卻無法真正掌控資本，結果手下大將在今年陸續離職，他差不多成了光桿司令。


  這不僅拖累了在投項目，面對董事會，周正寧也難以交待。


  在這種情況之下，他必須保證不能再有任何問題，否則就將面對董事會的問責，是以在康盛的事情上，周正寧才如此緊張。


  對於集富亞洲的近況，陳喬山都看在眼裡，除了同情之外，他不會有過多的想法，當然，他或許有辦法拉周正寧一把，不過做事都是有成本的，他得先估量一下得失，才好做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