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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如雲玉女,夜談俠義

  楊柳岸,風呢喃。


  白堤上,三三兩兩來往著的是悠閑自得的遊客。


  一對男女牽著馬自城東走來,女孩嬌俏而美麗,男人挺拔而俊秀,遠遠看去,郎才女貌,與周圍的景色十分般配。


  「走過這條白堤就是北堂劍廬的地界了。」男人介紹道。


  女孩點點頭:「還有點時間,慢慢走吧。」


  「嗯,這裡風景很好,我們慢點走。」


  「可惜雲飛揚沒法來了。」女孩不無遺憾地說道,「他是我們之中唯一一個用基本武功通過試煉的,卻沒機會堅持到最後。」


  路一彈說道:「雲師弟運氣不好,被山賊追上,我們也沒辦法。」


  「他大概是反折回去的吧,雖然沒說,但我們走的方向一樣,怎麼偏偏就他被追上了。」


  路一彈聳聳肩:「也許吧。」


  表達過遺憾,兩人的注意力被秀麗的景色所吸引,一邊觀望一邊前進,不知不覺走過了白堤,走進一條冷清的石路上。


  石路盡頭,是一座大氣的宅邸,佔地極廣,外牆朱瓦琉璃,十分華麗。大門前,兩名神情肅穆的漢子手持長槍,腰懸利劍,如門神般柱立在兩旁,長槍微傾,指向大門上龍飛鳳舞的浮雕:北堂劍廬。


  到了。


  夏下霜和路一彈放開手中的韁繩,兩匹白馬便轉身往來路跑回。鬆開韁繩的兩人都有些緊張地扯了扯衣服,這才走到大門,在門衛的喝問下出示玉佩。


  門衛見到玉佩,點點頭,讓開一條通路:「進去直走,有人會接待你們。」


  不比門外的門可羅雀,門內是另一番景象,左前院是遼闊的訓練場,木人木樁兵器架等井然有序,十來個玩家正各自對著木人練劍,呼喝聲連成一片,隱隱有一種壯麗的感覺。另一邊是一個比武台,台上兩邊有高架,使得有限的空間也能打出不同的花樣。


  花草則隨處可見,伴著兩人一路直到大廳。


  兩鬢髮白但精神矍鑠的老者從面前的名冊抬起頭,輕描淡寫地問道:「名字?」


  「夏下霜。」「路一彈。」


  老者低下頭,翻了一頁,隨後在名冊上打了記號,從一疊竹牌中抽出兩塊交給來人:「拿上這個。」


  路一彈和夏下霜各接過一塊,竹牌上正面寫著自己的名字,背面也各不相同。路一彈的竹排寫的是北堂如玉,夏下霜寫的是北堂如雲。


  看來入門之前弟子就被各自瓜分內定了。


  老者等兩人看完竹牌,才高聲叫道:「劍蘭,劍心,帶他們到修劍別苑。」


  兩名梳髻小童唱喏進來,各領一人離開。


  「這地方還真大啊,」走了一會,覺得有點悶的路一彈隨口說道。


  夏下霜對北堂府邸的佔地面積倒是沒多大概念,聽到路一彈的感慨,才覺得這個地方的確挺寬敞,但在自己眼裡還沒那麼誇張。雖然如此,也不好駁了路一彈的面子,於是應道:「嗯。」


  「我在官網查到,北堂劍廬的武功有內功、劍法、身法三種分支,你中意哪一種?」


  夏下霜想了想:「大概在我們入門就被安排好了吧,個人上我喜歡輕功。」


  「我也喜歡,來去如風,瀟洒自如。」


  「我喜歡那種隨時隨地可以脫身的感覺。」


  路一彈又換了個話題,介紹起自己線下的狀況,說到自己是個正在創業的畢業生,一邊炒股一邊和朋友合作開發虛擬應用,隨後又說到年末準備去馬爾地夫好好休息一段時間。


  夏下霜半聽半走神,說道祝你有個好假期。


  走到別苑,兩名一直默默帶路的童子各帶一人在岔路分開,和路一彈道了別,夏下霜便跟著劍蘭向參天閣走去。


  北堂如雲是一個風姿綽約的女人,雖然已是三十多歲,容貌卻宛如待字閨中的二八少女,嬌俏而迷人。這位女俠的內心卻十分火爆,一點都不與外貌相稱,她是上一代弟子中輕功最為出色的一個,早年在江湖上行走,得了一個『金燕子』的稱號,後來結束遊歷回到北堂家族培養下一代。雖然已經很少在江湖走動,近年卻還是轟轟烈烈闖出了『霹靂金燕子』的霸氣名頭,其中這霹靂二字猶有來歷:據說霹靂門一個長老喝醉酒,笑評江湖金燕子不過是一個嫁不出去的半老徐娘,第二天霹靂門在姑蘇的分壇便不復存在,有好事者說當日金燕子從天而降,揚言要與霹靂門比暗器手法,一手雷火彈直炸得霹靂門人人抱頭鼠竄。


  雖然此後便被北堂劍廬禁足三年。


  由於這幾天是試煉結束期,北堂如雲大部分時間都只能在參天閣呆著,接收分配到自己手中的徒弟。由於在分配弟子時明言只招收女性,來到北堂如雲報到的人人數寥寥,對比起參天閣另一邊門庭若市的師弟,總覺得面子有點掛不住。


  就在百無聊賴擺弄手中毛筆之際,劍蘭帶著夏下霜走進了她的眼中。


  「徒兒夏下霜,拜見師父。」在劍蘭的教導下,夏下霜對以一瞬時間完成從趴桌到正襟危坐轉變的師父行了個禮。


  北堂如雲上下打量著夏下霜,一邊點點頭:「你走兩步。」


  夏下霜依言來回踱了幾步。


  「行。」北堂如雲說道,「你的步法暗藏章法,腳步輕細,想必是學過某門上乘輕功,但還稍顯生澀。」


  「我學過八步趕蟬,但並不是完整的。」


  「八步趕蟬。」北堂如雲聞言,略一思索,「那倒是門少見的功夫。這樣,我先傳你一套基礎的踏雲羅和北堂心法,等你能登上參天閣頂,我再教你下一步。」


  夏下霜對這位師父的單刀直入非常有好感,當下接過兩本秘籍,應承下來:「是。」


  「嗯……如果你能在一天內完成要求,或許我還能額外指點一二。」北堂如雲的話為這個任務的完成添加了更誘人的獎勵。


  夏下霜心下一喜:「弟子明白。」


  「那你便去那邊的登雲台上修鍊吧。」


  所謂登雲台,便是假設在院中的逐步增高的平台,平台初時只有兩人高,寬可容四人平躺,到三米外的第二級,便有四人高,寬度也小了幾分,此後每一級,距離愈長而平台愈窄,直到最高一級,僅僅是一根參天柱子。柱子再上,便是參天閣的閣頂,此時已隱隱可摘星辰。


  即使在姑蘇城另一邊,也能看到參天閣如一柄劍直插雲霄,煞是壯觀。


  走到登雲台,有三個素衣長發的姑娘在第二平台上與第一平台間來回飛躍,神色頗為興奮。還有十來個男子,有在台上打坐調息的,有在台間縱躍騰挪的,也有頻頻偷望異性的……


  見到夏下霜,三個素衣姑娘雀躍起來,紛紛熱情地跳下平台前來相詢。


  ……


  是夜,月上蕉窗。


  夏下霜坐在廂房中,望著天外的玉盤出神,北堂心法在體內自行運轉,縱使入夜,也是馬不停蹄地修鍊。望著遠山如墨,夏下霜突然想到還有一個正在山中掙扎的可憐人,嘆了口氣,想了想,從懷中掏出手機,發送去一句問候。


  「師兄,一個人在山裡害不害怕啊。」


  雲飛揚:「剛清理了山賊,躺在犀牛台上賞月。[圖片]。」


  夏下霜:「那你很舒服咯。」


  雲飛揚:「怎麼說呢,清清冷冷的,有點慌。」


  夏下霜:「那我給你講鬼故事解解悶?」


  雲飛揚:「我會報警的。」


  夏下霜:「北堂劍廬這邊人很多,我今天剛拿到兩本武功,可惜你來不了。師兄,你當時是主動回去的吧,我總覺得他們不可能既攔下李大叔又攔下了你。」


  雲飛揚這次的回答有點久:「嗯,有點擔心,就折了回去,挺殘念的。」


  夏下霜:「果然呢。」


  看著屏幕,夏下霜沉思半晌,猛地站起身,跑出了廂房。


  不久后,正廳。


  夏下霜站在廳上,畢恭畢敬,在她面前,是那日負責試煉的管家。


  「沒有辦法。」管家說道,「的確可惜了這麼一個人才,但是規矩就是規矩,他既然沒法躲過,那也是天意。」


  「難道不能通融一下嗎?」夏下霜說道,「雲師兄他,是為了救人而死,是俠義道的體現,卻受到這樣的待遇,這不是叫人寒心嗎?」


  管家捻了捻須,正色道:「下霜,我問你,若無規矩,何來方圓?」


  「可是……」


  「雲飛揚為救人身亡,為心中的俠義而死,我敬他是個英雄,是條好漢。但是規矩就是規矩,是天下人的俠義,如果因為一個人而壞了天下的俠義,雲飛揚就算知道,也不會坦然接受的。」管家道,「再者,俠義本就不是用來說服他人的理由,你要記住,對於個人而言,俠義僅僅是指路的明燈,除此之外不能再得任何好處,有時還需為此付出代價。如果連這點覺悟都沒有,那就別空談什麼行俠仗義了,趁早自廢武功,免得墮入邪道毀了自己。」


  夏下霜咬著嘴唇,半晌,低聲道:「是,弟子受教,弟子先行告退。」


  管家半眯著眼,注視著這個前來叫不公的徒弟緩緩離開,就在即將退出廳門時,突然說道:「帶著那塊玉佩,到慕容家族試試吧,也許你能得到你想要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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