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買命
中年商人輕撫長劍，漫不經心地對身邊的夥計甲說道：「你可知商人最重要的是什麼？」
夥計甲搖搖頭：「不知道。」
「所以你才只能是我的助手，而不是我。」商人呵呵笑道，「商人啊，最重要的是無匹的運氣。」
夥計甲不說話。
「我的運氣一向不錯，比如現在。」
「我們都被包圍了，哪裡不錯？」
「不錯在包圍我們的只是幾個不到小成的小傢伙。」商人說道，「如果來得是高一級的小成高手，我們今天豈非插翅難逃？」
臨陣脫逃的夥計乙聞言，覺得似乎有點道理，腰桿挺直了起來。
楓葉飄不置可否地一笑：「是好是壞，還得試一試才知道。」
商人不再說話，抖出一朵劍花，閃電般一劍向楓葉飄襲去——與臃腫的身形完全不合的迅捷與靈巧。
這一劍的速度出乎眾人意料，但楓葉飄不閃不避，兀自施展自己的華山劍法，雨點般的快劍與驚鴻般的快劍完全不是一路，一旦對上，毫無疑問是兩敗俱傷。
然而，楓葉飄毫不擔心，她敢拚命，自然是有所依仗。
六合奇刀擅長營造虛實攻防，看似攻擊實則防禦，一刀接一刀層層疊加直到對手握不住兵器棄械投降。用來對抗快劍，儘管有些吃力，專心防禦的話卻也吃得消。那閃電一劍未及楓葉飄三尺，便被一把刀橫空攔下，隨後噹噹當，速度快絕的三刀劈在同一個地方。這一招頗有門道，喚作三疊浪，是三才刀法練到小成自然而然領悟的招式，用六合奇刀的勁道發出，更勝原版。
商人猛地受挫，一驚之下，連忙收劍。身形未穩，楓葉飄的快劍已到胸前，忙不迭叮叮噹噹格擋下來，姿勢匆促，一時連反擊的機會都沒有。
夥計甲在商人出手時也揚刀而上，手中尖刀寒光閃閃，角度怪異，在自家掌柜受挫之時，斜斜加入戰場，一刀直指楓葉飄手腕神門穴。尖刀未至，楊軒猛地倒轉刀路，刀背與尖刀相磕。然而夥計甲不為所動，尖刀毫不動搖地突進。
解牛十八刀，每一道都沿著特定脈絡行走，運功之時全神貫注，手腕穩如磐石，外力極難打斷，是以一出手斷無虛發的道理。
楊軒一招不成，暗自驚詫於這一刀的穩定，隨後沉氣連磕三刀，均不奏效。眼看楓葉飄即將躲避不及準備中斷劍法回防，驀地那一刀以更快的速度收回，擋住橫空飛來的飛刀。
叮。
兩刀相擊，擦出火花。
楊冰縱身而上，劍走偏鋒。鐵劍門的劍專走旁門，不與人光明正大對招，這種招式，卻是對付解牛十八刀這類刀法的上佳選擇，僅僅兩劍，就讓夥計甲無暇顧及掌柜，抽刀回防。
夥計乙抽出腰間柴刀想上前幫忙，看到站在自己早已蓄勢待發的兩人，自知躲不開這兩人的聯手，眉頭一皺，柴刀在手中轉了個圈，似乎想要收回。
猛地，夥計乙半收的柴刀橫飛而出，直剖對手面門。
洛神冰應變極快，沉下重心，往後一仰，旋轉的柴刀在其視野中一頓，倒飛回去。
夥計乙的柴刀綁有鐵鏈，隨心所欲，收放自如，一擊不成便收刀在手，再尋良機。秋風颯在夥計乙暴起的瞬間挺槍迎上，一式蒼龍無往，縱意前行，氣勢雄渾。夥計乙不敢小覷，柴刀連連揮動，招招擋在要害處。
洛神冰得到喘息時間，站直身子，猛虎下山般的槍突刺而去。
場上一時陷入混戰。
中年商人叫苦不迭，戰前那番話本是想激勵兩個手下，讓他們提起鬥志，卻不料來人如此難纏。自己對上的一男一女配合默契，一個專心防守，一個一味搶攻，兩人合璧卻如矛盾在手，自己攻不進又守不來，打得十分憋屈。
夥計甲何嘗不是這樣，解牛十八刀重在渾沉，本不擅打靈巧百變的對手，那使劍的女子且不說劍招詭異，一身輕功騰挪縱橫也常常晃得他失去目標，實在不易取勝。若是存了玉石俱焚的心思，以傷換傷，興許可以拿下。然而每次招式一展露殺機，就有一把飛刀準確地向自己襲來，這種狀況下還想以傷換傷？自己不被閻王叫去已是萬幸。
場上唯有夥計乙，柴刀在手中旋轉，收發自如，讓兩名使槍的難以靠近，但也陷入僵持，這種狀況比的就是消耗，偏偏這套手法極耗精神，夥計乙也不知道自己還能撐住多久。
第一縷陽光照射入山澗的時候，泛起的暖意驅散寒冷。
陷入苦戰的商人卻無暇顧及，猛地一挺劍，不再躲避楓葉飄的快劍，準備一鼓作氣先拿下楊軒。
叮叮叮。
連續三刀劈砍在同樣的位置，震動的力道讓商人握劍的手終於止不住顫抖起來。
好機會。楓葉飄抓住戰機，劍削手腕。楊軒也在同時強運內力，再使一刀三疊浪。
說時遲那時快，難以握住的劍失去掌控，落到了水中。
商人臉色終於轉為驚恐：「等等，我認輸。」
這一聲讓兩個夥計為之一愣，瞬間被敵人帶去了節奏。
楓葉飄劍指對方太陽穴：「那你打算怎麼買命？」
「我知道我知道，那邊的東西，你們儘管拿去好了。只要放我走，我家裡還有紋銀二百兩，我可以帶諸位回去拿。」
「抱歉，我可不認為會有這麼好的事。」楊軒撓了撓頭，「你要活命，首先讓你的夥計放棄抵抗。」
「聽到沒，都停下，停下，自己人。」商人聞言，連忙讓夥計停下。
本就處於下風的夥計們聽到命令，正是求而不得，順著台階丟掉武器，跪了下去。
楓葉飄和楊軒對視一眼，轉頭喝道：「老實回答問題，你們奪這東西是為什麼？」
「是一名捕快大人給我們銀子，讓我們假扮客棧老闆，夜裡奪走貨物交給他們。我們約好今天午時在城外破廟碰頭。」商人供認得很是利落，為了活命也是夠拼了。
「長什麼樣？」
「看起來很可怕，中年，黑衣。」
楓葉飄沉吟一聲，在腦海搜尋這個人的印象，很快得出結論：「第二，毒是你們下的？」
商人看向夥計乙，神情帶著萬般的無辜，彷彿他只是個被牽連的。
夥計乙當即破口大罵：「還不是你指使的，你想讓我一個人背罪嗎？」
楓葉飄皺起了眉頭：「第三個，跟蹤你們的那個姑娘，是誰殺的？」
夥計乙聲音頓止，低下了頭。
「我明白了。」楓葉飄深吸一口氣，轉過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