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三師姐 （下）

  蓬萊觀是一個很小的道觀。在終南山數百座道觀中，一點都不起眼。


  一個破的不能再破的山門，幾間殘破的茅屋，組成了蓬萊觀。


  但山上各個道觀的道士們，卻一直對蓬萊觀畢恭畢敬。


  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蓬萊觀的七位弟子，修行的成果是最高的。


  據說，師父三十多才來到蓬萊觀，拜了師祖，師祖臨死前，將蓬萊觀掌門傳給了他。也將本門密不外傳的《八荒經》傳給了他。這才引起了本門師叔的嫉妒，師叔一氣之下，離開蓬萊觀，直到三年前來到蓬萊觀追殺我與師父。


  師叔走時，帶走了觀中的所有弟子，畢竟，師父來蓬萊觀的日子不多，根基太淺。


  於是，師父便在十幾年的時間裡，陸陸續續的收了我們七個人為徒。我們七個人，基本都是孤兒出生，師父給我們取了俗家的姓名，也給了道號。大師兄易玄子，二師兄無真子，三師姐如妙子，四師兄隗陽子，五師兄卿平子，我行老六，師父賜我道號無恆子，七師弟名為火焰子。蓬萊七子，入門年齡和前後時間差距很大，我入門時，大師兄已經三重天后出觀行走江湖。三年前我與師父離開道觀時，七師弟才十歲。


  在觀里時，幾個師兄因為與我們幾個小的年紀相差太大，除了平常修習練功，並無多的言語，而三師姐，作為觀中唯一的女性，一直關愛有加的照顧、呵護著我們幾個。所以，在感情上，我們與三師姐更親近一些。這就是我見到三師姐特別驚喜的原因。


  「快快告訴我，師父怎樣？蓬萊觀里是否都好？」三師姐一進營帳，就迫不及待的拉著我問著。


  我低著頭，悶著聲音說道：「師父沒了，小師弟也失蹤了，當日，師叔帶著一幫滿人來到觀中，要強搶八荒經，師父要保護我和小師弟，鬥不過眾賊。於是帶我們逃了出來，最後，還是被滿人所害，小師弟，也在路上走丟了，至今，生死未卜。」


  三師姐聽到如此結果，雙目獃滯，踉蹌著退到坐榻上，自言自語說道：「師父為何不叫我們回來」


  聽到她這麼說，我心中頓時一股氣往上冒，說道：「你們幾個師兄師姐，離開之後，杳無音信，師父如何能喚的回你們，如果你們能回來一二人，哪裡還容得那個叛逆和滿賊作威作福，你們真的是一出師門滿身輕，一點都不想念道觀的情況嗎？」


  「不是這樣的師弟，當日，我與四師弟，五師弟同日下山，師父命我等五年內不得回山，若是五年內能渡了四重天，方可回山。若是觀里有急事，師父會用五色蜂召我們回來，但是，但是師父一直沒有用五色蜂通知我們啊」師姐止住眼淚，向我解釋道。


  「五色蜂，觀里的五色蜂不是被你們帶走了嗎？怎麼會還有」我問道。因為五色蜂是蓬萊觀老道長留下來的物件，一共只有十來只，師父身上有一隻蜂王，而師兄師姐們出去的時候，會帶一隻子蜂，如果遇到大事，師父只要殺死蜂王，師兄師姐們手中的子蜂也會死去，由此來通知緊急的情況。為什麼？為什麼師父沒有這麼去做。我當時也是嚇忘記了，也沒有去提醒師父。但當時那麼危急的關頭，師父怎麼可能會忘記這件事情呢？

  「難道，難道師父是故意沒有通知我們？」三師姐楠楠自語。


  「師姐，我從三年前出來，一直有很多疑問沒能解開，只能留待以後慢慢的來解了，你我相見，不該如此傷悲，你講講你出觀后的經歷吧，我想聽聽」，我壓住心中的難過與困惑，調轉了話題。


  這一夜，我與三師姐徹夜長談。


  原來，當年，三師姐下山後，與四師兄五師兄三人，直接參加了闖王的義軍。因為他們覺得，大明已經爛掉，百姓民不聊生，而闖王卻對民眾是真心實意，於是參加了闖王的隊伍，幫助闖王推翻了大明，攻進了北京城。然後，進了北京城之後，闖王便不管事了，容著自己手下的幾個將領作威作福，欺壓百姓，收刮財富，搞的北京城裡是天怒人怨。四師兄與五師兄見此情景，一氣之下離開了北京，決定去北海尋仙問道。三師姐卻很猶豫，畢竟闖王是義軍，此時的鬆懈也許只是一時，等闖王冷靜下來了，一定會繼續嚴格治軍。於是，三師姐就留了下來，而隨後而來事情的發展越來越不是三師姐能控制的。首先是闖王迷戀上了名妓陳圓圓，然後是吳三桂和清兵合夥打敗了闖王。而沒過多久，闖王也完全失去了蹤跡，有人傳闖王死在了九宮山，有人說闖王躲了起來，當了和尚。然後，這一切之後，三師姐想通了一件事，於是她也離開了到處逃竄的義軍隊伍，浪跡江湖，以滿人為目標，只要是欺負漢人的滿人，只要被她碰到了，只有死路一條。一路走一路行俠仗義，直到得知江南有一個聚集道家人士的幫會，知留堂的存在，她才目標明確的去了江南，費了番周折，加入了知留堂。


  我知道知留堂，這個幫派，也是十八個幫派之一，而且，建立十八幫派還是這個知留堂起的頭。想不到三師姐出了師門之後的經歷也是如此流離曲澤，我嘆息了一聲，心中想，不知道何時，我們七個人方能再聚頭。


  繼而，我也將我出來后這三年的經歷講給了三師姐聽，當三師姐知道我已經過了四重天入了地仙境界，當場驚的目瞪口呆，繼而高興了起來，連說蓬萊觀後繼有人了。原來，三師姐，下山五年多來，一直沒有再突破的跡象，她也不敢輕易回觀中，只能按部就班的依靠平日師父教的修習方法來繼續修鍊。


  聽她這麼一說，我才想起，當日三師姐渡三重天的時候，還是師父在旁，將自己的真氣渡給三師姐，方才勉強過了三重天。


  五年未見，我與三師姐說了很多很多的話，一直說到天色發白，三師姐安排我在營帳中睡下，便出了門。


  一覺醒來，已經過了午，我想起還沒有簽生死狀的，於是依舊來到簽報點，排隊等候，誰知，遠遠的看到三師姐往我這邊走來，告訴我，生死狀她已經幫我簽好了，到那天我們一起上山即可。我看到三師姐眼中閃爍著一些遲疑，但也並沒多想，爽快的答應了。


  接下來的日子，我白天睡覺修習，晚上趁著人們都睡著了，飛向黑雲上空，觀察終南山的情況。這幾日，妖怪們彷彿都靜了下來，再也沒有喧嘩大腦，而是都整整齊齊安安靜靜的坐在大殿前打坐。因為隔得遠，沒辦法聽到他們的言語，我也無法判斷是出了什麼事兒，只好回去了，一連五六天，都是這樣。


  這一日，我又睡到過午，誰知道起來一看，營帳校場上原本熙熙攘攘的情形，此刻卻只有幾個人了，外面的簽報點卻是一個人也沒有了。我跑去問值守的道士，道士告訴我：「早上魚肚剛白，所有人就上山去了」


  我說：「那我師姐為什麼沒有喊我，我也報名了啊」


  道士說：「如秒真人並沒有給道友簽報」


  我一愣，想起了師姐前幾天閃爍的眼神，明白了一切，師姐是想保全我的行命，所以沒有給我簽報。


  師姐糊塗啊，數百道人，只有我是凡仙，如果我的性命都堪憂，這數百人的性命就完全是去送死。我趕忙問道士：「現在情況如何了？」


  道士說道：「剛接到上面的消息，說是已經打了起來，小妖死傷無數，我方弱一點的道人也死傷不少，但還是勝於對方，不出意外，夜間就能結束戰鬥，救回諸多道友」


  我回頭指著山上的黑霧，問道：「這些毒物，他們是如何處理的」


  道士笑笑，說道：「昆崙山白雲宗送來了不少清瘟丸，放入鼻孔，可以應對，道友你就放心吧，如秒真人三重天的修為，哪怕打不贏，也能全身而退」


  道人話剛說完，只見一個中年道士，跌跌撞撞的跑了過來，說道：「不好了，不好了，盟主讓我們趕緊撤退，大妖物出來了，一招便讓我方道友死傷過半，幾位三重天的高人，正在苦苦抵抗五個大妖物的攻擊」中年道士說完，一口鮮血噴出，倒地斃亡。


  道人見此情景，口中念道：「這如何是好，如何是好」繼而在校場四處，口中喊著：「諸位門派留守道友，速速離去，妖物攻下來了……」


  我看著道人瘋狂亂跑的背影，冷冷一笑。


  看來，該我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