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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戰神慕容垂

  鄴城,深秋的鄴城被霧氣籠罩著,城牆是灰濛濛的,天是灰濛濛的,街道也是灰濛濛的。東漢末年,(公元204年)曹操擊敗袁紹進佔鄴城(臨漳縣鄴北城),營建鄴都,鄴城自此成為曹魏、後趙、冉魏、前燕、東魏、北齊六朝都城,所以臨漳有「三國故地,六朝古都」之美譽。


  這座中原古城,惜日異常繁華,曹魏立都,擁有十九萬戶,莫約八十萬人口。到了冉魏時候,整個城池不足一半。然而此時,整個鄴城鄴城尚有五十餘萬人口,不過大都不是鄴城本地人,皆是從魏郡、東郡、高陽遷徙過來的百姓,或是從龍城(今朝陽市)遷徙過來的鮮卑貴族。


  大清早,城門打開,一溜長龍的馬車接連而去,這些馬車無一例外,都是拉著一具具屍體,有的破草席沒有蓋嚴實,露出屍體上那青灰色的臉。


  破爛的街道,破爛的房屋,到處都是污水、黃白之物橫流,數不清的垃圾,還有時而不時出現的殘肢斷臂。


  有道是一代興亡觀氣數,鮮卑入主中原不過五載,然而鄴城蕭瑟,百姓怨聲載道,可惜身為燕國國主的慕容雋彷彿未覺。


  鮮卑族慕容部人才倍出,盛產俊男美女,同時也盛產文無雙全的猛將,從前主慕容皝開始,就非常擅長內鬥。慕容皝兄弟九個,其中庶兄慕容翰勇武善射,足智多謀,深受父親慕容廆的器重和寵愛,授以殺敵陷陣的重任。慕容翰果斷不負眾望,他滅扶余,兩敗高句麗,敗鮮卑宇文部首領宇文悉獨官隻身逃脫。在鎮守遼東期間,慕容翰安頓撫慰漢人、胡人百姓,對他們恩威並重,善於用賢良,各方百姓皆佩服慕容翰。在慕容廆死後,慕容皝嫉妒慕容翰功勞,隨掌權后開始對其產生報復。


  慕容翰出逃,慕容昭、慕容仁以被慕容皝打敗后斬首,吞併弟弟們的部曲和妻女。內鬥是鮮卑慕容部的主旋律,慕容皝九兄弟,被他自己殺掉三個,戰死三個,善終者僅慕容評、慕容軍二人。


  到了燕主慕容雋這一代,事實上內鬥非常厲害。慕容皝十九個兒子,其中四子慕容恪、五子慕容垂、六子慕容德,皆是文武全才,其他也不是庸俗之輩,然而兒子太能幹了也不太全是好事。比如此時,慕容雋就是如此,他擔心太原王慕容恪威望太高,功高蓋住,在慕容恪挂帥出征滅掉冉魏、以及王午之後,就封官為大司馬、侍中、大都督、錄尚書事,封太原王。


  別看此時太原王位於大司馬、錄尚書事,事實上用漢人的話說:「這叫明升暗降」剝奪了兵馬指揮權。


  至於五弟慕容垂,在昇平元年(前燕光壽元年,357),前燕發兵進攻塞北(長城以北)敕勒。敕勒,又名丁零,高車。魏晉南北朝時,大批敕勒人入塞與其他少數民族雜居,留居漠北草原的敕勒則在四世紀日益強大,不斷侵擾中原。前燕入居中原后,經常遭到敕勒人襲擾。同年五月,慕容俊派遣慕容垂(時為撫軍將軍)與中軍將軍慕容虔、護軍將軍平熙率步騎八萬進軍塞北,攻敕勒,大敗之,俘斬達十餘萬人,獲馬十三萬匹、牛羊無數。


  這個時候,慕容雋又猜忌他的五弟慕容垂。慕容雋的皇后可足渾氏命段氏及吳國典書令遼東高弼為巫蠱,想藉此把慕容垂牽連進來。慕容俊將段氏及高弼下獄,進行拷問。但二人「志氣確然,終無撓辭」(《晉書·慕容垂載記》)。段氏(東部鮮卑段部首領段末柸長女)被慕容雋所虐殺在獄中,段段末柸將次女段氏之妹為繼室,可足渾氏又將其黜之,並將其妹嫁與慕容垂,慕容垂心中不滿,這使他與慕容雋關係更加惡劣。


  慕容雋命慕容垂為征南大將軍,吳王,卻不讓慕容垂統帥所部人馬,而是將慕容評的部曲讓慕容垂統帥。事實上此駐守梁國(今商丘梁園區)的慕容垂,除了身邊三千親衛部曲之外,其他所屬四萬餘步騎,皆調動不了一兵一卒。


  有道是上層神仙打架,下層小鬼遭殃。從中央朝廷到地方,各派系之間輾壓非常激烈。此時慕容雋在皇宮太武殿召集燕國重臣任太尉封弈、侍中慕容恪,尚書令陽騖,尚書左僕射皇甫真、尚書右僕射張希,中書監宋活、中書令韓恆。(諸位看官看清,燕國除侍中(丞相慕容恪之外,其他皆為漢人)。」


  慕容雋神情嚴肅,不悅道:「都是廢物,連點小事都辦不好。徵兵未至五十萬人,征糧不及預期三成,朕自開春南征,豈不是要夭折?」


  按照歷史上的,慕容雋以五丁抽三的方式,也沒有完成這次徵兵一百五十萬人馬的行動,更何況這次他更加瘋狂,一戶僅餘一丁,上至五十,下至十五,全部男子全部征丁為兵。太尉封弈心裡暗恨「以你們這種殺雞取卵的搞法,別說南征,就是能不能保住鄴城還兩說呢。」只是這話在他心打了一圈,不敢說出來。勉強一笑,拱拱手,官場上套話是張嘴就來:「陛下明鑒,不是臣等辦事不力,而是刁民太頑劣,如今各州郡瘋傳,江淮大都督高敬宗提北府精兵十萬,不日北伐,他們要引為內應。所以向地叛亂不止,各駐軍疲於應付,致使陛下旨意未按時完成!」


  「什麼,這江淮都督高敬宗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天下間還有如此人物?」慕容雋目光如電,緩緩掃視眾臣「這練新軍,權操於上。是為保我大燕江山萬代的事兒,朕再三特地囑咐,一定要得其精髓,不能辦砸。可是,如今卻因高……」


  「高敬宗」慕容恪苦笑道:「臣弟也不算孤陋寡聞,東晉但凡太守以上官員,雖然不說是如數家珍,但是知之甚詳,然而關於這個高敬宗的底細,幾乎沒有半點脈絡可尋!」


  皇甫真拱手上前道:「陛下,臣在市井採集傳聞,偶得關於高敬宗的隻言片語,只是……


  傳言不盡說實,恐誤陛下!」


  「說!」慕容雋幾乎從牙縫裡蹦出這個字。


  皇甫真神色一肅,語調也突然變得沉沉的:「傳言,高敬宗此子寫了一首俚歌:

  雲從龍,風從虎,功名利祿塵與土。


  望神州,百姓苦,千里沃土皆荒蕪。


  看天下,盡胡虜,天道殘缺匹夫補。


  好男兒,別父母,只為蒼生不為主。


  手持鋼刀九十九,殺盡胡兒方罷手。


  我本堂堂男子漢,何為韃虜作馬牛。


  壯士飲盡碗中酒,千里征途不回頭。


  金鼓齊鳴萬眾吼,不破黃龍誓不休。


  眾臣聽聞,嚇得冷汗直流。


  「殺胡!」慕容雋冷聲喝道:「朕就是他口的胡兒吧,敢殺朕,朕饒他不得。來人,擬制,鎮南大都督、吳王慕容垂,接旨起,立即率所部人馬,立即南征,剿滅高敬宗所部北府軍,高敬宗此獠,朕要活的!」


  大朝散后,眾臣各自歸去。一臉倦容的燕國眾臣三三兩兩,聚集在一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少不了爭鬥。朝堂,其實也是一個江湖,另類深化的江湖。


  「楚季(皇甫真的表字)」


  皇甫真聞言回頭道「真,參見太原王殿下!」


  慕容恪拱拱手道:「恪偶得妙字,願與楚季分唔!」


  皇甫真不用腦袋想也知道慕容恪找他的用意,慕容雋一紙聖旨頒布,既不給糧,亦不增兵,讓慕容垂去圍剿高敬宗,可謂之一石二鳥。然而,慕容恪卻與五弟慕容垂關係親密,肯定是想為他謀劃一番。


  皇甫真登上慕容恪的馬車,在車上一路過來,慕容恪就是一副閉目養神的樣子。皇甫真也懶得搭理,不時掀開帘子四下望望,倒也自得其樂。車子一路逶迤前行,皇甫看眼見車子漸漸從內城進了外城,又繞過半個西城,直奔西頭一處山環水繞的冰井台而去。


  冰井台是曹操三台(銅雀、金虎、冰井)之一。位置見銅雀台條。栓馬樁一排一排的,全都磨得光溜溜的。幾株參天槐樹佇立。雖然看起來有點兒冷清,但是那種富貴氣度,哪是一般的府邸可比得上的。


  皇甫真跟著慕容恪一路進去。冰井台宮殿大殿門口,正站立著一個高大威猛的青年將領,身長八尺七寸,容貌魁傑,雄毅嚴重。他頭帶獸首文飾兜鍪,斜挎虎皮箭囊,披掛光華眩目的明光鎧,獸頭吞口護肩,腰間用犀牛帶系束。外罩如意虎頭連璧錦戰袍。青年將領陡然轉,沖皇甫真道:「垂恭候已久了!」


  他就是燕國第一悍將慕容垂。慕容垂在燕國戰功赫赫,所向睥睨。此時,皇甫真不僅沒有一點喜色,反而陰晴不定。青年將領不是別人,正是燕國傳奇名將慕容垂,字道明,原名霸,字道業(一說字叔仁),鮮卑名阿六敦。慕容儁在位時賜名「?」[quē],后改為「垂」。慕容垂十三歲上戰場,一戰成名,勇冠三軍。兩戰高句麗,逼降高句麗王高思由釗,時年,慕容垂十六歲。如今慕容垂身經百年,罕見敗跡(唯獨在冉閔手底下吃過虧,大凌河之戰,慕容垂部二十萬步騎,被冉閔殺得大敗,斬首俘虜七萬餘人馬,失城二十八座)。


  慕容垂不是坐陣梁郡嗎?何時來的鄴城?看來慕容家族這幾位爺沒有一位是省油的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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